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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人活在世上, 心本来就是偏的。
好比他, 从一开始就站在齐靖渊这边,只要有人对齐靖渊不利, 他就看那人是敌人。所以对季明毅这种人, 谢临溪一直是不咸不淡的看着。
朝堂上两人之间没什么交情,下了朝两人是最普通不过的陌生人。
相比谢临溪的冷清,齐靖渊对季明毅的感情就有些复杂。
这人是他的老师, 是他尊敬的人,也是朝堂上能制约住他的人。
齐靖渊和先皇之间的兄弟之情,季明毅是见证者。如今季明毅是太傅,是先皇留下防备齐靖渊的证据。
对先皇的这种做法, 上辈子齐靖渊没有觉得伤心,这辈子更不会伤心。
先皇病逝时,小皇帝还是个什么都不懂身体虚弱的能不能活到成年的孩子。
寻常人为了一份家业还会闹得家宅不宁兄弟反目父子成仇,更何况这份家业是整个大齐。
身为摄政王和身为皇上到底是不一样的。人心易变,齐靖渊很年轻,等小皇帝成年时,他正值风华时,那时兄弟之情被磨灭到何种程度谁也不知道, 他愿不愿意归还朝政谁也说不准。
所以季明毅是先皇留下那个给齐靖渊做提醒的人。
齐靖渊这些年做事问心无愧,对着季明毅也是如此。哪怕两人有时意见相左时,齐靖渊还是把他当老师看待,从来没有想过加害他。
如今季明毅病了,齐靖渊前来看他,并不是以摄政王的身份,而是以私人以学生之姿前来的。
见季明毅的时候,他身边除了谢临溪,就连金一都被他留在外面。
谢临溪其实不大想看到季明毅那张老脸,不过他看齐靖渊心情欠佳,就默默陪着他。
见了人,他打个招呼只在一旁看着齐靖渊就是。
人一病就没个精神头,季明毅也不例外,精神不济,面色苍青,这么看去像老了很多。
他房内并没有别人,他那些儿子孙子本来都在,被这老头一句我和王爷说话你们杵在这碍眼的很,都回去给打发了。
季家其他人不敢反驳季明毅的话,又怕得罪齐靖渊,站在那里好是犹豫了一会儿。
好在齐靖渊十分给面子,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老师是怕他们听我们唠嗑厌烦吧。”
其他人忙道,不敢不敢。
然后又说了季明毅需要服药的时辰,便依次退下了。
等他们走后,季明毅看了谢临溪一眼。
齐靖渊装作没看见,谢临溪把自己当成一座沉默的山,立在那里动都没有动一下。
季明毅心里一哽,浑身难受的不行,瞬间干咳起来。
齐靖渊一脸无奈,他正准备站起身为季明毅倒杯茶,谢临溪已经先他一步把这件事做了。
茶放到季明毅身边的小桌子上,谢临溪道:“太傅喝点茶养养嗓子。”
季明毅更加心塞,又接连咳嗽好几声才止住,他慢慢把茶端起来喝了两口后忍不住叹息道:“这整个京城能喝到谢统领亲手倒茶的人怕是不多,老夫今日也算其中一个。”
“太傅说笑了,太傅要是乐意下官每日为你续茶倒水都可以。”谢临溪淡淡道。
季明毅还没有开口,齐靖渊一旁眉头挑哼唧道:“胡说什么呢,你堂堂一个天狱司统领,天天这么在老师眼前晃悠,老师自己都不乐意。”
季明毅冷眼看他们一唱一和,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道:“王爷这是埋汰老夫呢,谢统领这双手是审讯犯人是为大齐立汗马功劳的,给我端茶倒水那是大材小用了。”
齐靖渊这次没有谦虚,他还这么叹息了句:“老师说的是,我也没喝过几次他亲手倒的茶。”
这话在季明毅耳中是别有深意,在谢临溪耳中那就是赤|裸裸的抱怨,并不会让人感觉到不适,反而有种别样的甜意。
季明毅的胡子翘了起来,他捋了捋,看齐靖渊实在是没有让谢临溪离开的打算,也就不再执求这一点,他道:“马上就要过年了,这个年大齐不好过。”
“过完今年还有来年,如今事态已稳,老百姓也可安下心过个团圆日。”齐靖渊淡声道:“倒是太傅还是要好好养身体,赶快把病养好才是。”
“都是老毛病了。”季明毅笑着感叹道:“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能撑几年。”
齐靖渊没有说话,季明毅眼中有些失望,他接着道:“人老了,就特别想念以前,我病的这些日子,总是想起当年教导先皇和王爷时的场景。王爷那时年幼不爱读书,课堂上常常睡觉,先皇年长,总是说王爷太小起太早身子骨顶不住,课堂上多睡一会儿也没关系,落下的功课他会为王爷补齐。先皇还时常备些点心在书房,生怕饿着王爷……”
随着他的唠叨,谢临溪脑海中不由的想象着那些画面。
年纪小小的齐靖渊,呆头呆脑的在课堂上睡觉。被人吵醒时,满脸不悦,又因肚子饿悻悻的吃着糕点。
只可惜,那样的日子他没有参与,只能从别人的回忆中窥视着过往。
季明毅一开始也许只是想挑起个话题,后面越说语气越是怀念。
谢临溪在一旁听着,不由的朝齐靖渊看去。
这一看,他微愣。
齐靖渊低垂着眉眼,神色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冷淡。
就像季明毅口中说的那些,在他脑海中早已经消失不见了,别人的回忆对他来说不过是一种早已忘掉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