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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节

      想到这里,他遗憾地叹息:“说来说去,教育人主这种事,还是要邵天衡那具化身最合适嘛,现在可好,巫主不能出危楼,海皇不能上岸,鬼王不适合教小孩,另外两个仙魔根本不懂人间之事……数来数去只有一个佛子了。”
    法则也跟着叹气:“佛子啊……”
    “让一个不争不斗的和尚去教人主打天下,这算不算破戒?”天道颓唐发问。
    法则沉默许久,诚恳道:“佛有怒目金刚之相,为了天下海晏河清,佛子的梦想是做个斗战胜佛,你觉得这个设定怎么样?”
    天道闻言,陷入了漫长的沉思。
    一个武僧教出一个能征善战的皇帝……好像也不是不行?至少违和感不会太重。
    “佛子的化身,你要看看吗?”法则殷勤地围着天道转圈圈,“佛子也可好看啦!虽然没有头发,但是没有头发更能看出他的好看!”
    不等天道应答,法则就兴奋地拉出了一个白衣人。
    梵音天降,地涌莲花,身披白色袈裟的僧人眉目宁和,静立虚空之中,单掌立在胸前,另一只手负于背后握着一根通体沉郁紫红的降魔杖,身前挂一串佛珠,背后压着一枚翠玉背鱼儿。
    天道凝视着佛子的脸,看了半晌没说话。
    法则这回换了佛子围着转悠,骄傲地说:“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
    的确好看。
    佛子的面容秀丽文雅,睫毛乌黑,鼻梁挺拔,嘴唇天生带着点弧度,好像无时无刻不在微笑,眉心还有一点观音痣,低眉敛目不说话的时候,简直是浑身冒着仙气,好像观音附体,神佛降世一样。
    但是……天道艰难地说:“这……会不会太乖了一点?”
    是的,佛子好看是好看,但是实在长得太乖巧无害了点,就像是不知世事的干净公子哥儿,与许时晰即便温文微笑也带有压迫力的气场不同,佛子是那种出身于小富之家,父母疼爱,因此绝无半点心机的小公子,日日所见都是清风朗月,见朝霞便是大晴天,见晚霞便是星月夜。
    他太干净了,浑身无害,透着一股子“快来打劫啊,我很好欺负”的味道。
    ——这张脸,用于感化恶徒时,应该有佛陀降世的慈悲,被恶人打劫时,也会给人“他绝不敢报案”的信心。
    天道又想了想不生那个乖乖软软好欺负的模样,倒吸一口冷气。
    这对师徒走一起,那岂不是举着大旗咆哮“快来欺负我们啊,我们不会还手的”!
    如果是这张脸,天道忽然觉得,做一个武僧真的很有必要,带着人主不能使什么术法,只能用普通的拳脚功夫,若不做武僧,岂不是静等着给人欺负!
    想了想,天道还是不死心:“能改一改脸么?不用多动,就鸣雪那个风格的就很好。”
    一张狠戾暴君脸,吓退匪徒不在话下,说不定还能凭着凶狠的脸反打劫。
    法则高兴的圈圈一下子停住了,震惊地霍然转回来:“你不喜欢他?!”
    天道迟疑着拖长了声音:“啊……”
    法则据理力争:“可是佛子怎么能长成那种风格呢!他就应该像莲花一样,又干净又端庄才对啊!”
    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天道看着法则委屈地围着他转来转去想说服他又词穷的样子,终于还是退步了,反正不过是一张脸而已,小家碧玉怎么了,反正他都当过祸国妖姬了,做一回小家碧玉算是换换口味吧。
    “好啦,我方才是开玩笑的,我喜欢的。”天道伸出一点神识点住了动来动去的法则。
    法则一下子安静下来,低声咕哝:“你要是真的不喜欢,那就改吧……你别生气啊……”
    天道哭笑不得:“怎么,我是什么动不动就要发火的暴君么?不改了,这样挺好。”
    他端详着金色莲花中阖眸端庄的佛子,若有所思:“说不定这张脸,还能有点意外收获……”
    作者有话要说:是哒,下一卷写佛子化身啦,回人间去溜达一圈!把以前的伏笔收掉!巫鬼还有几章……我本来以为这一卷会超级长,但是想想,更刺激的全员修罗场怎么能没有明霄鸣雪,所以把部分内容放到海皇卷里了,到时候你们会看到一个史无前例的巨大修罗场,全员出镜,整个修真界一起嗑的那种……嘿嘿嘿。
    佛子不生:干净小白兔*2=double兔组鬼王魔尊:妖姬+暴君=亡国组鬼王元华:厉鬼+厉鬼=索命组哈哈哈哈哈哈这都是啥啊,我把自己整笑了。
    第79章 惊梦(二十三)
    阿幼桑趴在朱红的栏杆上, 偶尔看看下方流动的人群, 更多的时候还是在观察身旁青年俊逸挺拔的侧脸。
    昆仑山的少宗主已经在这里等了好一会儿了, 大祭司大人和希夷君一直没有出来,他们在说什么呢?阿幼桑胡思乱想着,用一只手撑住下巴,正大光明地欣赏起了荼兆的脸。
    巫族儿女丝毫不忌讳将情爱挂在嘴边, 对于心上人的追求也坦率得很,阿幼桑开始琢磨自己手里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好东西可以当做聘礼, 一边又思索着不知道太素剑宗让不让人结道侣……
    等鬼王出来时,阿幼桑的思路已经一路跑到了她和荼兆的孩子应该随娘住在危楼还是随爹住在昆仑山了。
    涌流着星辰光华的一角深紫色华服当先映入两人视线,阿幼桑腾地直起了身子, 高兴地蹦跳过去:“大祭司大人!你可以下楼了吗?”
    裹着厚重衣物的巫主头上依旧戴着悬细银丝的帘幕, 脑后长发上束着以银錾打的白玉环, 周身萦绕着星辰粉末溢散出来的淡淡光辉, 他双手拢在过长的袖摆内,朝阿幼桑点头:“好了不少了,下去走走。”
    他往前走了两步,就注意到了站在后面身形板正的青年。
    “唔……你是来问明霄下落的?”巫主不等荼兆开口,就先一步道明了他的来意。
    紧跟着巫主走出来的玄衣鬼王原本正垂着眼睛,视线落点在巫主后背上,闻言一顿,阴森森的目光平行着游移到了荼兆脸上。
    阿幼桑站在巫主身侧,紫衣的天上人面容宽和地看着荼兆,借着这个站位, 鬼王明目张胆地朝着荼兆咧开了一个饱含威胁的阴冷笑容。
    唯一一个和鬼王面对面的荼兆:“……”
    失策了,他是真的不知道希夷君竟然和天衡星君在一起,不然就凭那天听过的八卦,他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找人。
    他冷静地想着,横竖要被心眼儿针尖大的鬼王记小本子了,不如该干啥干啥。
    用剑修一根筋的强悍思路得出了结果,他干脆地忽视了鬼王的眼神杀,拱手行礼:“家师多年音讯全无,此次天衡星君前往昆仑山,必然会被问及此事,还请巫主行个方便,能否提早告知荼兆师尊下落?”
    他问出这个问题时,站在一旁的阿幼桑愣了一下,眼神忽然一飘,飞快瞥了八风不动的大祭司一眼,又瞟了神情里难掩担忧的荼兆一眼。
    “啊……”天衡星君像是全然没有注意到阿幼桑欲言又止的模样,神情依旧端庄平和,温和地安慰他,“此事我亦挂心良久,吾友明霄心怀天下,他的星轨并未陨落,但隐匿在九天之上,我也窥探不得,至少能确认他身处安稳之地,不必担忧他的安危。至于长久了无音讯……”
    他沉吟了一会儿,银丝帘幕下的面容隐约有了点笑意:“或许他是自己不想回来呢?有你这样的弟子,足以带领太素剑宗前行,他多年辛劳,说不准也偶尔想给自己放个假。”
    荼兆眼睛略微睁大,他一直忧心师尊的安危,那日魔兽浪潮太过可怖,所有人都说即便是明霄剑主那样的人物也不可能全须全尾地活下来,但他总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说不定师尊就是在某地疗伤呢?
    或者……或者……
    魔域的鸣雪魔尊不是也没有音讯了吗?师尊说不定就是去找鸣雪魔尊了,他们兄弟二人抛却世俗偏见,在一个没有人知道他们身份的地方,安安生生地过着平凡人的日子,不用再面对刀剑相向的局面,也不用为仙魔两立的立场为难。
    荼兆尽管会失落于师尊不再联系自己,但是假如他能脱去太素剑宗这压在他脊背上数千年的负担,他也会高兴地目送师尊离开。
    他不知为师尊想象了多少个他仍活着的理由,可是一切猜测都只是他的猜测。
    直到这时,他才真正地从巫主口中听到了师尊仍活着的消息。
    他心口那柄时时刻刻碾磨着心脏的利刃终于消失,哪怕师尊不再联系他,但只要师尊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他就能满怀感激地接替师尊,拿起他的小雪天剑,守候有他在的万里山河。
    荼兆没有再多问下去,他知道光是占卜这一点消息,也必然花费了巫主极大的心力,明霄剑主是当世顶尖的大能,他身上气机缠绕,想要窥破他的命运需要付出巨大代价,只要知道他还活着,荼兆就已然满足。
    他对明霄剑主的能力有种盲目的信任,只要师尊愿意,一定能联系上他,既然现在没有消息,那就是师尊不想暴露,他尊重师尊的一切决定。
    就算要他长久地等待下去,也没有关系。
    “荼兆谢过天衡星君,日后巫族凡有难处,荼兆愿为之不惜一切奔走。”
    许下了一个极重的承诺,荼兆直起身体,天衡星君眼前的银丝帘微微撞击出泠泠沙沙的声响:“不必如此,我与明霄相识多年,论及私交,我也应当做点什么。”
    荼兆表现得很坚持:“您与师尊私交归私交,将结果告知我,我便应当承情,师尊教我正心明理,行止无愧于心,既受恩惠,怎可不报?”
    他条理清晰地将天衡星君不要报酬的话堵了回去,巫主愣了一下,像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歪着头打量了他一会儿,忽然笑起来,这一笑正如星辰微闪春风过江,舌尖轻弹,几个音节极快极含糊地跳了出来:“憨乖勒娃儿。”
    一旁的阿幼桑听懂了,眨巴了两下眼睛假装没有听见,而荼兆虽然听见了,但巫族方言曲里拐弯的音节和与官话截然不同的词语构造让他懵了一下,疑心是巫主说得太快自己漏听了几个字:“您说什么?”
    天衡星君坦然地回望他,无辜地眨眨眼睛:“我说,你和你那个师尊,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像。”
    比起之前,他说这句话时的语气明显随意亲昵了一点,从高高在上的巫主成了一位长辈。
    荼兆沉默了。
    ……不管怎么听,这句话都明显比您刚才讲的要长很多吧?!
    但他没有傻乎乎地指出这一点,只是和任何一个被夸奖的晚辈一样腼腆恭敬地垂下视线。
    这一个动作正好让他避过了来自希夷君冷凉如冰的死亡凝视。
    荼兆得了消息心情大好,这才猛然反应过来巫主应该是要出门,识趣地告退,顶着鬼王冷飕飕的视线一直走出了回廊,才脱离了冰锥似的索命目光。
    “走吧,我虽不常下楼,但危楼里有趣的地方还是知道几个的,你明天便要回鬼蜮,和我在一起看星星实在枯燥,方才我若不说,你是要直接在星盘边上睡到明天么?”
    天衡星君语气里带着无奈的笑,看鬼王的样子像是看一个不懂事的大孩子似的。
    玄衣大袖,眉眼里都是冷艳阴郁的森森鬼气的鬼王丝毫不在意他这样的目光,若是在平日里,敢有人这样看他,他绝对会抽出那人的魂魄捏成小偶埋到不死花下面当花肥,不过在病弱的巫主面前,他身上冷冽森寒的鬼气都被小心地收敛了,像个最无害的普通人一样,朝巫主无辜地看过去:“睡到明天就睡到明天啊,你会给我盖被子吗?”
    他笑嘻嘻地对巫主撒娇,浑然没有了鬼王的架子。
    一边的阿幼桑直勾勾地看着他,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元华的话,她之前一直把元华的话当成胡言乱语,但是此刻……
    俏丽的巫族女子心头撞响了警铃——胡言乱语也是要建构在一定的事实基础上的,该不会元华说的是真的吧!
    ——大祭司大人又遭批脸不要勒龟儿盯到辽!
    脑子里有了这个可怕想法后,她就怎么都不肯放大祭司和希夷君单独在一起了,于是这一天,危楼里所有巫族人都看见了难得出门的大祭司和一个样貌好看过了头的男人在一起慢悠悠地逛街,而侍奉大祭司的巫女阿幼桑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眼里哧溜哧溜窜着火星。
    看着前面两人在一处矿石铺前停下,衣着华贵的巫主弯下腰和摊主说话,鬼王在一旁站得身躯笔直,只是微微低着头注视着天衡星君,阿幼桑欲盖弥彰地躲到一边悬着重重绫罗的布摊后,手里绞着一块布角,恨不得低头咬一口那块布,才能堵住心里老母亲般的忧愁。
    怎么办啊,她家这个憨憨一样的大祭司大人,聪明归聪明,但是真的好骗啊,那个鬼王一看就是心机深沉的家伙,大祭司万一被他骗得神魂颠倒又被欺负了可如何是好啊!
    此刻的阿幼桑,和之前的许时晰微妙地达成了一致。
    自家的娃哪里都好,就是太容易被骗了!
    瞧着大祭司站起来,接过摊主手里一块拳头大的银矿石,拿在手里掂量了两下,笑着塞给了希夷君,阿幼桑一口气堵在了喉咙口——啊啊啊怎么会这么快!这难道是在交换信物了吗!
    她思想前后,猛然想起大祭司说鬼王明天就要走了,心中先是一松又是一紧,万一两人情根深种相隔万里仍旧你侬我侬……不不不,不会这么糟糕的,大不了叫族里能说会道的小年轻写些巫鬼殊途的话本子出来给大祭司看,总之能拖一日是一日!
    这边阿幼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天衡和希夷浑然不觉,他们拿了摊主非要塞给大祭司的银矿石,继续在街上慢悠悠地转。
    年轻的巫族少女们手里拎着花篮,看见巫主过来,就笑盈盈地摘出一朵最漂亮的献给他,希夷沾了他的光,也得了不少。
    两人走到最后,手里都捧了一大束颜色各异鲜艳娇妍的花儿,打算将鬼王这个化身也安排成巫主好友的天道驭使着天衡星君的身躯,低下头欣赏了一番手里巨大的花束,末了将这束花也塞进了希夷君的手里。
    “鲜花配美人,方不负天地恩泽。”
    周身围绕着星辰碎光的危楼天上人笑着对他调侃,被银丝帘遮住的眼睛里都是细碎清透的光泽。
    鬼王像是被突如其来的花束给惊呆了,花瓣上晶莹的露水沾湿了鬼王深色的玄衣大袖,也沾湿了上面海水般波光晕染的纹路。
    他眼神茫然地在花束上停留了片刻,而后又望向巫主,过了半晌,他看着巫主,慢慢地、慢慢地笑起来。
    后面看见了全程的阿幼桑:“……”
    啊,窒息。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章都是日常小互动,巫鬼两个成为朋友啦!这一章字数有点少,明天再更一章,明天就去昆仑开始仙巫线啦,先把鬼王送走嘿嘿嘿。
    阿幼桑:担心大祭司,那个鬼王一看就不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