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节
“那你, 还会去求皇命求娶农女徐幼宁为妻吗?”
李深微微一怔,再次看向徐幼宁的时候眸光变了变。
“你在乎的是这个?”
“为什么不在乎这个?李深,我生下来就是庶女,虽然日子不算难过,可也尝尽了人情冷暖。当初我被王公公从莲花巷带到你身边, 是因为我无路可走,所以,当我可以选择另一条路的时候,我心动了,”徐幼宁原本觉得,说出这些事应当是稀松平常的事,可是说着说着,渐渐就有些哽咽,“那天晚上,我去找你,其实是我突然反悔了,我突然舍不得离开你了,我想在你那边听你说一句话,可是等到天亮,我也没等到。”
“哪一句?”李深刨根问底,定要将这事弄个清楚。
到这份上,徐幼宁可以顺着他的心意,把一切摊开。
“那晚,我一直在等着你说,你不想娶杜云贞,你想娶我。”
“我不想娶杜云贞,难道你看不出来?”李深觉得她这话很可笑,难道她一直以为自己喜欢杜云贞吗?
徐幼宁摇头:“我看不出来。”
“徐幼宁。”李深提高的音量,语气亦急了起来。
“你别生气,我只问你,我是怎么想的,你不也看不出吗?”
这句话一出,李深彻底愣住了。
他的确看不透徐幼宁的心思,可是他一直认为,他的心思徐幼宁的知道的,所以他愤怒,徐幼宁明知他的心意,却故意践踏着他的心意。
徐幼宁的话将他点醒。
如若徐幼宁不知道他的心意,何谈践踏?
“如此。”李深释然地舒了口气。
无论如何,徐幼宁给了他一个答案。
“幼宁,既然我们把过去的事说清楚了,来谈谈眼下的事吧。如果,我现在给你想要的东西,你愿意跟我走吗?”
徐幼宁没有再回避他的眼神。
“若我现在是一个农女,而不是长公主,你会给我这些东西吗?”
“徐幼宁,我说的……”
“即便是从前你喜欢我,你也只是想让我做你的妾,是吗?”徐幼宁打断他的话,接连问道,“在你心里,还是要杜云贞、燕翎这样身份的女子才能匹配你的太子身份,对吗?在你心里,从来没有一次想过要让徐幼宁做你的妻子,对不对?”
李深被问住了。
他想为自己辩解,却发觉无从辩解。
他是一国太子,娶妻的事父皇要做主,朝臣们也要干涉。
如果他不是太子,仅仅是李深,他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女人做妻子,可若是选太子妃,的确是需要一位得到皇帝和朝臣认可的女子。
徐幼宁在他身边的时候,他的确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可是那个时候,幼宁,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嗯。”
他是喜欢她的,她感受得到,所以才会在临走时那么舍不得,不顾体面地冲到他的书房,放肆的抱他、亲他。
“我不喜欢杜云贞,所以我才会让成奚调查他们一家的罪证。”
“如果我不离开,你固然不会娶杜家的小姐,但是照样会娶李家、王家、张家的小姐。”
日子是过出来的,徐幼宁不想当妾,就只能离开。
“现在这些问题都不存在了,我娶了你,不会再娶别人。”
是啊,现在她是北梁的长公主了,从前悬殊的两个人也变成了旗鼓相当的太子和公主。
“晚上月芽也是像你这样对我说的,现在我是北梁的长公主,你的南唐的皇太子,我嫁给你,门当户对,珠联璧合,我们能一家团圆,带着珣儿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难道不是吗?”
“或许我骨子里就是个贪心的人,”徐幼宁笑着,眼睛里却有了眼泪,“我想要你喜欢我,想要你比什么都喜欢我,不管我是长公主,还是庶女,又或者是宫女、农女,你都想娶我为妻。”
其实她没有自己说得那么贪心,那一晚,假使李深说了这一句她都愿意继续留下来。
她想要的男人,是想娶她为妻的男人。
只要他有这个念头,她都能接受。
话说到这里,已经差不多把她的意思都传达了,徐幼宁坐到榻边,把那些药罐子往他身边推。
“你先把药上了吧。”
李深没回答她的话,似乎还在思索她前头说的那些,过了一会儿,方才转过头,对徐幼宁道:“这地方不能随便用药。”
“那……我给你叫府医?”
“不用了。”李深一直拿手捂着,说着便抬起手看了看。
徐幼宁躲闪不及,将一切尽收眼底。
她赶紧别过头,不敢再去看那狰狞的玩意:“既然不上药也不看大夫,快把衣裳穿上。”
刚才跟这家伙说了那么多话,他一直在片缕未着的,真是的,她自己都没留意到。
李深见她扭头捂着眼睛躲避的模样,忽然又往她身边凑。
这回徐幼宁反应及时,飞快往后一退,不叫他搂着。
“李深,你还敢过来,信不信我真把你给……”徐幼宁凶狠地瞪向他,抬起手做了个狠抓的动作。
李深看着她龇牙咧嘴的样子,扬起下巴轻佻的一笑:“你这模样,跟大黄倒是有得一拼。”
徐幼宁还不及反驳,李深又道:“不对,大黄都比你温柔不少。”
见他没有再凑过来,徐幼宁放下手,问道:“大黄怎么样了?”
“能吃能睡,能跑能叫,比从前胖了不少。”
承乾宫的日子单调,大黄算是她日常的一个乐子。
徐幼宁点了点头,余光不经意地又落在李深身上,这回她看得清楚,有一处的确像是肿起来了,十分突兀。
“你……快把衣服穿上。”徐幼宁赶紧起身,将他头先扔在地上的衣裳捡起来,砸在他身上。。
肿就肿了,都是他自找的。
李深这回没有二话,穿上了里衣,“叫人打点水,要凉一点的,我洗一下。”
“你要在我的浴桶里洗澡?”
“只是冲个凉。徐幼宁,没想到你这么小气,从前你在我的寝宫里洗过多少回?”
这个能一样吗?她又不是自己想住在那里的,不过,只是一桶水罢了,没什么舍不得的。
徐幼宁走到窗前,对着廊下值守的丫鬟道:“打桶水进来,要凉些的。”
丫鬟很快提了水桶进来,徐幼宁站在屏风旁,等着丫鬟出去便砰地一声关上门。
李深径自走到屏风后头,站着冲凉。
徐幼宁隔着屏风站着,不时能听到他“嘶”叫声,有些愧疚,有些好笑。
“李深。”
“嗯?”屏风里头的人用鼻子哼了一声。
“你易容是用的人皮面具吗?”
“嗯。”
“那你洗澡洗脸的时候要摘下来吗?”
“不摘。”
“不摘?”徐幼宁顿时惊讶了,好奇追问,“那你从易容那一天起就一直戴着面具么?”
“嗯。”
脸上一直戴着面具,应该很难受吧。
想是这样的想,不过徐幼宁没说出来,说出来,他肯定以为自己在心疼他。
里头的冲凉声停了,片刻后李深走了出来。
他穿好了裤子,将里衣搭在身上,胸膛那里敞着。
徐幼宁正想骂他不知羞耻,忽然瞥见他的胸膛上下两块颜色不一样。
上半截跟他的脸一样,黝黑黝黑的,下半截是他在徐幼宁记忆中的肤色。
他虽然习武,到底是养尊处优的太子,玉质肤色看着比徐幼宁的还要养眼。
李深见徐幼宁盯着自己的胸口,“这里开始就是人皮面具。”
“我还以为,只是戴在脸上呢!”
“只是戴在脸上,脖子不就露馅了吗?”
那倒是。
不过小半截身子都蒙着一层皮,这也太难受了。
“你夜里就寝的时候真的不摘下来吗?”
“这面具是成奚找的一个易容大师帮我们的做的,是他亲手给我戴上的,如果摘了,我自己没法原样戴回去。”
“那你从上次见面这两个多月一直是这样戴着的?”
“上次你把我撵回去之后,我就把面具摘了,求亲使团走到雁门镇的时候才戴上的。那易容大师脾气古怪,肯跟着我从京城到雁门镇已经不错了。”
使团这次过来脚程算快了,但也走了小半个月才到北梁。
“你这是什么表情?”李深面带玩味地看着徐幼宁,“可怜我?”
有那么一点点可怜。
徐幼宁在心中微叹,脸上却没表露什么。
李深忽然道:“我搬到公主府来住,如何?”
什么?这人太得寸进尺了吧?
这么快忘了刚才是怎么被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