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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学中存在测不准定律——在对许多复杂事物的处理上,也同样如此。事实上,告诉你们灾难存在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巨大的影响了——但我们还是选择了这种风险。”
“因为长期的救援经验告诉我,当两个完全陌生的文明初次相遇时,如果双方彼此警惕,而且很难找到共同语言,那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说真话,说更多的真话。我们始终相信一点,文明的水准越高,对真话的容忍和接受能力也就越强!”
“真理是这个宇宙中唯一通行,且无需翻译的语言。”
第288章 扁鹊见外星人
沈长文演讲说到一半的时候,许言已经开始皱眉头了。
老实说,如果是讲技术细节,100个许言加在一起,也顶不上沈长文的一个手指头。但,如果只是演讲,或者说,是装作一副演讲的样子……沈长文的表现,可着实不是那么能让人满意。
沈长文讲话的时候,从头到尾都没有抬起过头,与其说是在演讲,那模样其实更像是一个老师在上课,他心里想的是教案上的公式和数字……至于听众……学生们的反应,沈长文是不在乎的。
“都上大学了,爱听不听。”许言依稀记得什么时候跟沈长文说起上课的事情时,沈长文说过这么一句话。
在许言看来,沈长文这次演讲的态度,从内容到形式,基本就是这个意思。
搜救队这个稿子的意思很明确,就跟学校的老师跟学生讲解试卷一样——所有能告诉你们的,老师都说了,知识点有哪些,考试的重点会是哪些。
唯一的差别在于,老师在说这些话之前,开头一句是“我是为你们好”,而搜救队这边则是“我是来救你们的”,本质上其实没有任何差异,都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在对相对低位比较弱势的人讲道理。
以许言丰富的演讲经验,他知道,这种说话方式最适合这种正式场合的官方表态,因为这种说话模式最大的好处,就是最大程度的推卸责任——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把所有能说的真相都抛出来,一大坨的甩到对方的面前,然后等着对方接受或者拒绝。
以许言的经验来看,哪怕这种方式说的是千真万确的真理,是绝对的好消息,是当着一个地球人的面,一下子甩出一大堆人民币的这种消息……对方依然会犹豫的。更何况,沈长文刚才说的这些,对于矮人文明来说,完全称不上好消息,甚至可以算的上是……绝症消息。
我是医生,你们现在都得了绝症,快死了。我怀着一颗真挚而仁慈的心,现在来通知你们,快点治,不治就来不及了……这大概就是整个演讲的断落大意。
许言的文化水平不高,但他依然还清晰的记得,上学的时候学过一个课文,说的是扁鹊,说扁鹊遇到蔡桓公,连续三次跟对方说,你有病,不治就要麻烦了……但三次都被当成了庸医和骗子。
第三次之后,扁鹊自己就走了——因为这病终于发展到了没法治的程度。
……
安静,一片死一般的安静。
第一执政官两只眼睛就像两门电磁炮,死死的盯着刚刚结束演讲的沈长文,这一瞬间,他几乎感觉空气就要沉重的凝固起来。
虹膜显示还在不断的传过来整个联邦的统计消息,和之前他使用的政务软件一样,上面用颜色清晰的标注着这一次观众对于演讲的反馈。
红色代表反感和愤怒,绿色代表赞同和接受,白色代表激动,蓝色代表漠不关心……不管是现场来观看演讲的,还是在其他场合通过其他媒介看转播的,根据联邦政府的信息管理法,执政官可以轻松的看到每个人,对他说出的每一个字的及时反馈。
按照执政官对于演讲的理解,毫无疑问,这个“外星人”在联邦的第一次演讲,不出他们所有人意料,已经是完全失败了。
以往执政官演讲的时候,不管是什么话题,即时的表情反馈信息中,大部分颜色总都是蓝色的。即使他是执政官,是代表整个文明的最高领袖,但他说的话并不能引起任何人的任何波动——甚至连一个普通的喜剧明星都无法相提并论。
从联邦诞生以来到现在,长达数千年的历史中,前后七八任执政官,都跟此时此刻,第一执政官一样——毫无存在感。其实,整个联邦中的人都已经在吐槽了——在一个完全没有战争,没有纷争的文明中,一个领导者的职位,究竟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以前的前任执政官们,在AI还是合法程序的时候,大多还能用AI来模拟自己,虽然因为内容的无聊,总还免不了平淡,但起码还存在一批固定的,对政治话题感兴趣的观众。自从战争开始,AI技术严格限制后,就连这些保底的观众都不存在了。
对于执政官来说,他每次演讲时最主要的工作策略,就是想尽办法,寻找各种语言学上的策略,让听众可以尽量忍受听完整个演讲,为此他还专门找来过几个专业的喜剧表演者,学习他们舞台式的说话风格。
但效果……真的很差,而且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是几乎没多少人注意到自己的这种差——因为根本没有人关注政治新闻。
就执政官最近几十年的演讲经验来说,演讲过程中最大的收获,也不过就是偶然会在整片的蓝色中,看到一些淡淡的白色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