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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山长公主靠在软榻上久久不语,小胡子耐心等着。
“呵……”荆山长公主终于出声了,“若是这事,你告诉燕王,不必来求我,也不必异想天开。他儿子能回益州,只有两种情况,除了给他奔丧,就是国丧。”
小胡子脸色不变,放在腿上的手却一瞬间握紧又放松。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反正燕王也不缺儿子,没了这一个就没了,何必做出父子情深的模样。”荆山长公主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淡淡说:“若他这点儿魄力都没有,那他还是趁早偃旗息鼓,老老实实窝在益州养老。”
小胡子低着头,说:“小的会将公主之意转告我家王爷。”
荆山长公主无声讽笑,才又道:“你还有何事?”
小胡子说:“小的是为扬州之事而来。”
“此事你同尧山先生说罢。”荆山长公主吩咐去唤人。
不多时一位戴着铜质面具的文士进来,与小胡子见了礼,听他说扬州的安排。
荆山长公主由美貌郎君伺候着,闲散听了几耳朵,听到小胡子说请他们想办法将林福调离工部,不由微微坐直了些。
“林福怎么又惹了燕王了?”荆山长公主问。
“此人掌屯田司,每月下发文符,问扬州曹仓与屯官稻麦等实验一事,不胜其扰。长此以往恐露了马脚。”小胡子说。
荆山长公主秀眉微蹙:“以林福如今之功绩,想动她怕是没那么容易。”
“事在人为,我家王爷说,公主定有办法。”小胡子说:“若是能将这位员外郎外放出京更好。”
荆山长公主冷笑:“他倒是上下嘴皮一碰,轻松得很,苦差事都由我来替他办了。我这般为他尽心尽力,有什么好处啊!”
小胡子笑道:“我家王爷说,公主是他最喜爱的妹妹,自是无上尊荣。”
“呵……”荆山长公主回以一声讽笑,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把小胡子打发走了。
小胡子走后,她再问面具文士:“先生如何看此事?”
文士道:“公主若是问那位员外郎之事,在下只想说,可惜了。”
“是挺可惜的。”荆山长公主懒懒靠在榻上,纤白的手指抚过身旁美貌郎君柔顺的长发,边把玩着边说:“世间少有女子能如林福,便是许多男子也难望其项背,这么一想,我还有点儿不忍心呢。”
“公主打算收手吗?”文士问。
“不!”荆山长公主五指猝然收紧,用力拽着手中长发,那美貌郎君“啊”的一声吃痛,被她一脚踢开,暴怒道:“来人,把这个犯上的贱人关入静院。”
美貌郎君跪地求饶,很快就被力士拖走。
待水阁内又恢复了宁静,荆山长公主拿着一块浸湿的绢帕细细擦着每一根手指。
“我如今这般境地,都是拜秦渊所赐,叫我怎么忍得下这口气!”荆山长公主恨恨把绢帕掷于地上,饱满的胸口剧烈起伏,咬牙切齿:“终有一日,要叫秦渊追悔莫及。”
文士不语。
二十年前的事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愿赌服输,皇帝尚能留得公主封号与体面,已经是兄妹情深了。
而且,文士心中动摇——皇帝如今民心在握、天下归心,公主与燕王所思真能成?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是手下败将,如今还真能成功吗?
林福暂且还不知道有一群人摩拳擦掌要把她外放出京,入秋后小麦收割,各地屯田的收成也陆续上报,她特意叫班阴留意淮南道等州的收成情形,尤其是扬州。
拿到扬州的报牒后,她仔细对比了近二十年扬州屯田的卷宗。
扬州的稻米亩产在一石五斗上下浮动,一直都没有太多变化,直到八年前,扬州稻米开始减产。
开始减得不太明显,这几年才变本加厉,去年大水,前年把锅扣在了她林福头上,再往前说是虫害严重,总是借口许多。
且不仅仅是扬州地界,淮南道大半州县都粮食减产,单独来看难发现其中问题,合在一起看就猫腻十足了。
“扬州……”
林福思忖着,扬州刺史须永寿出身西南望族,家族势力在朝中可谓盘根错节,前年的税粮案他不仅全身而退还保住官职,恐怕也跟他须氏不无关系。
而西南那边有……燕王!
太子与燕王勾结,所以须永寿是太子的人?
不对,燕王帮太子的目的还不一定就是只想要个从龙之功,若他是剑指地位呢?
那须永寿就应该是燕王的人。
但无论如何圣人还在,太子就始终是储君,若按照猜测,燕王是想扶持太子登基好放松京城的警惕,然后干掉太子自己上位,那他现在就是太子的人。
所以,须永寿如今也算是太子的人。
林福把淮南道官场的人一一在纸上列出名字,除了扬州刺史,滁州刺史乃前太子宾客,而之前滁州全焦县县令等六人不明不白自尽。
还有和州刺史,是太子母族韩家的远亲,虽然韩家早就败落,大宗男丁几乎死绝。
只粗粗这么一看,就觉得太子几乎控制了淮南。
皇帝岂能容忍自己的江山脱离自己的掌握,连接派出了观察使和察事听子。
淮南道越发波诡云谲,林福想着,要不换一个实验地,将稻米的实验地安排到洞庭湖附近也是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