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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睨着干瘦男子,淡淡道:“身为朝廷官员,雅言都不会,扬州的功曹如何考课铨选的?!既如此,就趁早回家,别拿这一份俸禄!”
干瘦男子脸一僵,半晌,挟着暗怒硬声用雅言说:“林长史,既然来了扬州,就随下官去见须刺史吧。”
林福用眼角看人:“嗤……”
没理干瘦男子,示意胖管事带路,先回去别院安顿。
护卫仆役簇拥着林福离开码头,将傻眼的干瘦男子抛在脑后。
来之前林福就料到扬州这边会给自己下马威,但没料到他们是这么迫不及待,在她刚到码头就来这一个手,挺能恶心人的。
干瘦男子看着刻了东平侯府家徽的马车走了,气郁地跺了跺脚,扭身上轿去刺史府回话。
不用想,他肯定会添油加醋。
林福并不关心干瘦男会有什么举动,她与扬州官场的矛盾显而易见、不可调和,她不会退让,他们也不会有善意,索性就把这矛盾摆在明面上,化阴谋为阳谋,且看他们敢不敢明着动她。
抵达东平侯府在扬州的别院,马车直接从中门驶进去,停在正堂前,林福先下车,后面一辆马车里班阴被扶下来。
他一路晕到了扬州,直到坐上马车再没有摇晃之感人才稍稍恢复过来一点儿,这会儿跟在林福身后由胖管事带着参观东平侯府扬州别院,看呆了美轮美奂的江南水乡园林,原地满血复活。
“林长史,这是你家别院?这布置,这景致,叠石流泉,天然画意啊!嚯!这鱼池,鱼好肥一条!了不得,了不得,一步一景啊,不愧是扬州。夏日在这儿,这水榭里赏花玩鱼,实在是一大享受事……”
林福强忍住了才没有翻白眼,特别佩服班仓曹的强悍体质,都晕成那样儿了,才这么一会儿就又活蹦乱跳能叨叨叨了。
胖管事第一次见这么能说的人,一开始还答几句,后来发现自己回答的速度远远比不上班阴提问的速度,而且班阴并不需要他的答案,自己一个人就跟唱大戏似的说个不停,胖管事就决定闭嘴,把舞台让给他。
林福在参观自家别院的时候,干瘦男子已经回到刺史府,将码头上发生的事好一番添油加醋告知了扬州刺史须永寿。
须永寿是个白面微胖的中年男子,周朝选官看脸,他也是个模样不错的,只是眼中不时闪过一道精光,让他看起来有些奸诈,很破坏他胖圆脸的福气相。
听干瘦男子说完,须永寿重重一拍案几,怒道:“那小娘竟然如此蹶本官的脸面,让她来刺史府见我,竟敢不来!”
旁边懒散靠着凭几的庞子友转头看了一眼,淡淡道:“须刺史何必在下官面前做戏,下官如何贬谪到扬州来的,须刺史不会不知道吧,何必如此拙劣的试探下官。”
须永寿收起了脸上浮夸的怒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对庞子友说:“庞司马不喝吗?西域来的葡萄美酒,本官极爱,寻常人在本官这里可是喝不到的。”
“谢须刺史厚爱,下官更喜京城的西市腔。”庞子友没动案几上的酒。
“哈哈哈……”须永寿大笑一番:“可惜你现在还回不去京城。”
庞子友不言。
须永寿饮尽一杯葡萄美酒,说:“庞司马,瞧瞧我这扬州城,天下富庶无出其右,南来北往的商贾,还有那胡人番商,南北奇货尽皆在此。庞司马难道觉得我扬州不好?”
庞子友说:“扬州自是好,但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须刺史难道不认为你出生的剑州很好吗?”
须永寿盯着庞子友看了好一会儿,又是一阵大笑:“好好好,咱们今日不说扬州,就说说那新来的长史好了,她,将来可是你的上峰。”
“须刺史亦是下官的上峰。”庞子友依旧是从到扬州第一天开始就摆出来的半死不活的样子,好似此次被贬谪对他的打击巨大,精气神都打散了一样,他有气无力地说:“同样都是下官的上峰,下官都要尊敬。”
须永寿拿起酒杯挡在嘴边,轻声说:“所以你不了解那位新来的长史?”
庞子友道:“须刺史说笑了,林长史乃女子,下官有妻有子,怎会去了解一名妙龄女郎。”
“你们可是同朝为官呐。”须永寿慢慢说道。
“须刺史,下官与您也是同朝为官,您与林长史亦是同朝为官。”庞子友说道。
“哈哈哈……”须永寿又是一阵大笑,“从庞司马来扬州的第一天,本官就觉得与你投缘,可惜……”
庞子友懒懒一笑,问道:“下官有些口渴,须刺史府上只有酒无茶吗?”
须永寿说:“若本官府上只有酒无茶呢?”
庞子友站起来,朝须永寿潦草一拱手:“下官就只能回自家喝口水了,须刺史,请容下官告辞。”
他说完就转身后,须永寿盯着他的背影慢慢将杯中酒喝掉。
“庞子友此人太不知好歹了,刺史几次三番拉拢他都装傻,何必要留他。”扬州录事参军冉旭从屏风后走出。
“冉兄此言差矣,”落后冉旭一步的须永寿幕僚胡尤启道:“庞子友出身望族,轻易动不得,否则就是与始平庞氏为敌。”
冉旭是个脾气暴躁的,闻言就对胡尤启发火,嚷道:“昨日你说京城来的小娘动不得,是跟西河林氏为敌。今日你说不识相的庞氏动不得,是跟始平庞氏为敌。我就问你,有谁是我们动得,啊?!我们经营淮南多年,还怕个小娘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