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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了两辈子的青玄问剑峰大师兄,严苛律己,问心寻道,向来是正派之首,可为苍生大义牺牲一切。
可这苍生大义,芸芸众生之中,却独独没有她。
所以在最后一刻攥紧神识元核的时候,他犹豫了。
季晏止这才发现,原来他的心魔眼,从未拔除,并且在无声无息之中,早已根深蒂固……
待魔冢汹涌而出的魔气将他湮没之后,他听见另一个自己说我想见她。
*
待苏念赶回来的时候,只看见季晏止盘腿坐在树下调养生息,气色比她离开的时候要好上不少。
她用袖子蹭了蹭脸上沾到的水渍,将手里的水星草收到了锦盒里。
伸手在季晏止眼前晃了晃。
“大师兄,我师姐呢?”
季晏止睁开眼,眸里一片平淡,他压住了嗓子的痒意,哑声开口:“他去了魔冢,想要封住那里的魔气。”
“魔冢?”
魔冢是连通九州和魔界的通道,九州之内仅有三处魔冢,皆被各大宗派严加看守,且距离此地甚远,师姐又怎会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离开了?
苏念皱眉,看向了一脸肃容的季晏止,迷惑的眨了眨眼,他这个样子……是又变回去了?
“不是九州皆知的那三处,而是滁云秘境内衍化生出的魔冢。”
季晏止敛了眸内神色,淡声开口。
“师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苏念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现在这副神态有种奇怪的违和感,但要说具体哪里奇怪,却又说不上来。
“我劝过了他,但方师妹一意孤行。”
“抱歉……我没能拦住。”
季晏止低声道歉,容色羞愧。
听完这句话后,苏念的脸色沉了下来,她音色冷然,淡淡的称呼里透出了几分淡漠。
“师兄。”
她半蹲下来,手肘贴上他的脖颈,灵力化实,衍化出了一道锋利的锯齿。
逼得季晏止不得不抬眼看她。
“你实话告诉我,为什么骗她去魔冢?”
“按理说你我同门,相识五年,再怎么判别亲疏,你也是跟我较为熟悉。”
“为何从弱水中出来到现在,魔冢之事你只字不提,却在我离开之后,告诉了与你只有一面之缘的师姐?”
“还有……”
苏念顿了顿,轻声笑了笑。
“你的演技过于拙劣,以大师兄的性子,即便他身受重伤,他也根本不会让一介女流涉险而不管不顾。”
“所以,你到底是附着在大师兄身上的妖物,还是……他的心魔?”
闻言,季晏止倏地大笑了起来,眉眼之间的沉重尽数褪去,眼尾多了分邪肆。
他笑道:“念念,果然瞒不过你。”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陆徵能在五年前的仙魔大战中凭着一剑凌渡死守凡人城池不退。
那么五年后的今天,他更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魔冢成形,为祸九州。
苏念眸光一暗,她捏紧了手,往前一推,季晏止的脖颈渗下了点点的血珠。
“师兄,我不知你们之间到底有何渊源,也不知为何师姐会独自前往封魔,可你为何要瞒我,此事关系重大,是单凭你我可以解决的吗?”
季晏止笑了笑,笑意中带着稍纵即逝的一点叹息。
他说:“念念,你不懂。”
你不知……这衍生魔冢皆因你方氏血脉而生,即便无关你所愿,可这因果早已种下。
这苍生不懂,九州更不会懂。
所以他们将你逼上绝境,害得你以身献阵,去赌魔界一个不知何时会兑现的停战诺言。
即便你这世再无暗伤,天赋卓绝万人歆羡,可……
这九州之人皆利己,他们又有什么个道理可讲。
若这处魔冢不除,来日将有万万人拿此把柄,冠冕堂皇的“劝”你为九州苍生就义。
可此间因果若真要明辨出个是非,他们也万万逃不出干系。
但可惜……无人会认,他们会做的,便是推托和逃避罢了。
季晏止伸手握住了苏念的手腕,唇角含了半分苦涩的笑意,他低声求道:
“念念,不要再追究此事了,好吗?”
苏念垂眸,触及他眼里的哀恸之色,指尖微颤,收回了灵力。
她极轻的叹了口气。
“师兄,我知你不会害我。无论是你亦或是……你的心魔。”
“可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生活在笼中的雀鸟,我不知这铁门之外,朦胧雾色之后的景象何如,也不知这些精心编造出的谎言,是你妥帖经营出的假象,还是我真正想要的答案。”
“你觉得就这样无论一切的瞒着我,是我真心希望的吗?”
苏念淡然一笑,转过身去,看到了那片巨大的刺灵藤蔓。
不动声色的瞥过地上的剑气划痕。
她抬起手,轻巧的点了点那蔓上开出的一朵粉白的小花,回眸对季晏止说道。
“此处百米后,便是一片湖光之色,那处魔冢,是在弱水之中,对吗?”
她伸手化出了玄铁长剑,直接劈开了眼前的藤蔓墙。
“抱歉,师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师姐送死,”苏念挥手落下一张符纸,“恕我不能完成师父的嘱托,亲自带你回青玄。但你只要跟着牵引符,就可以寻到秘境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