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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想到什么,池衍微垂的目光逐渐幽邃潜静。
    方才她说没梦着他时,他却一瞬念及在九夷山的王帐里,那夜的梦。
    梦很荒诞,但他只当自己正值血气方刚之年,再正常不过。
    只是没想到,这种错综复杂的心思,是对一个小姑娘。
    且自那之后,他频繁做着同样梦。
    梦里的少女还是那般。
    容貌不清,可纠缠和炙暖都那么真实,直触他内心最深处的感情。
    仿佛无尽的韶光再如何流转,都不会消逝凋零。
    这时,乌墨三两下跳过来。
    池衍一低头,就见它趴伏到他脚边,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控诉模样。
    想到方才推门进来时,传入耳中的那声“汝命休矣”,他笑了一笑,伸手取过青花画缸里的一卷皮纸。
    “诶,表姑娘——”
    “表姑娘伤可好些了?”
    院中稀稀疏疏传来说话声,很快又没了动静,随即,元青元佑并肩进了书房来。
    “怎么脚伤了还走这么急……”元青低喃着走近,端了一盅方泡好的茶放到桌上,替他斟了一盏。
    转而笑说:“这是当地最好的信阳毛尖,据说香醇甘冽,回味悠长,将军尝尝。”
    茶色碧如玉,嫩芽浮沉,池衍托了瓷盏,悠然浅啜。
    元佑合上门后,也走了过来,他一向心直口快:“表姑娘的脸好生红,是不是前几日染了风寒,还病着啊?”
    元青挠挠耳后:“不像呀……”
    脸红倒是真的,不过看上去挺有精神。
    片刻之后,池衍放下茶盏,徐缓道:“她近日如何?”
    元青反应快,答道:“药都按时用着呢,就是不知道表姑娘住得习不习惯。”
    他们私下向来随性,元佑一拍大腿:“甭提了,听说那方二姑娘这两日是满城在跑,为了搜罗表姑娘要的东西,就差来求出城文书了。”
    池衍唇角淡挑,小小年纪,还挺会折腾人。
    他暂未作答,只目光落在铺展案面的那幅皮纸上,纸上所绘是临淮城的地形路线。
    临淮是东陵最后一座未破的城池,赤云骑此行目的,自然是为攻城。
    而临淮同浔阳一样,都是东陵的要地,且两城相近,物资军事皆强盛。
    这也是池衍选择驻守浔阳,以备攻城之需的原因之一。
    他指腹掠过纸面,思索须臾后道:“临淮城中还余多少兵力。”
    元青答:“东陵存活将士如今都已退至临淮,加上城里固有守军,起码上万精兵。”
    元佑自信轻嗤:“区区一万,虽说这次出来的兄弟不足三千,但咱们从来也不是以数量取胜啊!”
    “这回你可别瞎莽撞,”元青认真道:“咱们迄今为止攻过最棘手的,恐怕就是这临淮城了。”
    正如图纸所示,临淮城处高地接平原,视野辽阔,水源不匮,城中粮草能维持将近两年之久。
    本就易守难攻,且它东部卧水,西傍江川,背依深峡,是以突袭所不能及。
    元青理性总结:“除非绕兵横越山海,否则只能正面交战。”
    元佑性子从来大大咧咧:“那就大破城门,索性来个痛快!”
    对赤云骑来说,以寡敌众的确算不上难,只是临淮地形尚具大优势。
    元青想了想,道:“将军,今日所巡兵器局,三日能造出火炮,若要直接攻城,也未尝不可。”
    然而池衍修眸深敛,面容多了丝凝重:“城中尚有百姓。”
    这是他唯一的犹豫。
    正面攻城必定会伤及无辜城民,损失惨重,此为下策,他领兵一向奇兵绝袭,直突敌将首帐,若非迫不得已不会如此。
    元青元佑懂他的意思,一时也陷入思考。
    修长手指轻敲案面,一下一下,缓慢却极有节奏。
    半晌后突然一停。
    池衍抬眸,语气淡沉:“传信到豫亲王府,告诉湛羽,走水路,五日之内赶过来。”
    元青应下,又问:“只世子一人吗,可要出兵?”
    “不,”皮纸一叠,随手放到边上,池衍轻描淡写:“就他一人。”
    ……
    冬末春初,季候尚有回暖的趋势,天光日好,但屋内仍裹携寒凉之气。
    床边摆放了一只金铜火盆,盆中燃着兽金炭,融融暖意间更闻松枝淡然的清香。
    锦虞侧腿坐在床上,手里捏着先前在书房撕下的纸,每看一页便弯弯腰,随手丢入火盆。
    纸面碰到金炭,透出一点猩红,随后寸寸成灰。
    亲眼看着纸张燃烬后,锦虞平静坐了许久,随之叹了口长长的气,并不见多轻松。
    纸上内容看起来都是临淮相关密事,但似乎对赤云骑攻城无关紧要。
    锦虞略显烦躁地抓着满头乌丝,往后一仰,软软瘫躺在了柔锦上。
    还被池衍那家伙当场抓住,真让人头疼……
    今早做了噩梦,醒来也不太舒坦。
    锦虞阖目静气,手背覆在双眼上挡着透入轩窗的日光,不知不觉就这么睡过去了。
    屋子里安然恬静,适才燃了纸,金铜火盆里存有一缕轻烟袅袅殆尽。
    估摸过了很久,睡意迷糊间,她听见红秀在外轻轻敲门。
    “表姑娘——”
    精致秀眉轻拧,锦虞不情不愿,懒懒回应:“什么事?”
    “二姑娘求见。”
    眠梦吵醒,本就惹人心情阴郁,一听是方汐容,锦虞便愈发不高兴了。
    她慢吞吞坐起身,意识尚朦胧不清,但还是注意到了屋里纸笺的烟味未散尽。
    兽金炭是不见一丝烟气的上好暖炭。
    省得被瞧出端倪,略一静思,锦虞起身步下床榻,蹒跚走向房门。
    门一开,便见方汐容优雅站于眼前,妆容明艳,带了可掬的笑:“表姑娘,小心着脚。”
    知道她脚没好全还来打扰!
    锦虞了然无趣,无言瞟了她一眼,而后自顾侧身,红秀扶着她,往外头走去。
    方汐容咬咬牙。
    她好歹是太守府的大家闺秀,何曾有人这般脸色待她。
    但没办法,她还是跟随上去。
    方府人不怎么样,但风水属实不错,尤其是汀兰苑。
    粉墙黛瓦,雕栏游廊相衔通达,每间屋子皆可窥得天光。
    且一出门,便见栽满梅树的庭园。
    芳香幽然,亭桥端致,骄阳倾洒下来,湖水都泛着潋滟波光,美成了一幅画。
    不远处的雕花廊下,摆了张黄花梨美人榻,既不晒,又能观赏风景,小憩也是极惬意舒服的。
    锦虞旁若无人般,伸了个懒腰,靠躺了下来。
    方汐容一路跟着,坐到她边上的梨花凳。
    在心里琢磨了下,她先开口道:“表姑娘,流光锦和首饰明日就命人送来,小叶紫檀不出三日也能到,就是……那月净湖太远了些,不是活的鱼儿,煮出来该不新鲜了。”
    锦虞暗自腹诽。
    她明显是在刻意刁难,他们都还乐意为之,为了讨好池衍,方府还真愿花心思。
    锦虞寡淡“哦”了声。
    她虽未表露欣喜,但也没再执着,这倒是让方汐容舒了口气。
    方汐容转了转眸,笑言:“表姑娘,汐容的大哥过几日归府,家父届时想在一品居宴请表姑娘和池将军,可定要赏脸呀。”
    锦虞只想快些将她打发了。
    她闭眼躺着,眉头微蹙,刚睡醒时的脾气一向都不太好。
    “同我说甚,找池……找我哥哥去。”
    “找哥哥如何?”
    她方说罢,便听得这熟悉的声音随风入耳,慵然低磁,又隐含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1
    专业鉴婊、人间过绿器——笙笙宝贝─=≡Σ(((つ °w°)つ
    2
    池狗:找哥哥干嘛?调情吗?(●—●)
    女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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