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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曦缩着手脚,怎么也驱不散从脚底往上窜的冰凉,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团着被子望着被风吹得飒飒作响的窗户纸,半晌不想动弹。
本就不严实的门窗突然被人一下撞开,那飘飘欲坠的半拉窗户纸也终于蹭掉了,冷风往里灌得更猛,云曦忍不住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进来的丫鬟将手里的铜盆砰地一下放在架子上,转过头翻着一对吊梢眼,高声道:“都几时了公主还不起!”
虽然对方喊自己公主,可看这环境云曦也不觉得自己是个多好命的公主,见身上的外衣还穿得好好的,便下了地。
云曦看见铜盆里的水丁点热气都没有,手指悬在水面上没往里伸,“水是凉的。”
丫鬟在旁圈着手臂,振振有词道:“这天儿越来越冷了,奴婢还得一大早去上面的院子打水,您就将就些吧。”
云曦受不得热,也受不得冷,而今一睁眼就是这么个处境,她虽然能接受,但心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当下也不想再当个泥人了。
“你既唤我一声公主,我的话你还是得听,去将水热了再端来。”云曦坐在一旁理着压得皱巴巴的衣裙,见她站着不动,也冷了脸,“我使唤不动你了是么?”
丫鬟看了她一眼,不情不愿地端起盆,边往外走还边嘀咕:“都被当成邪祟赶出宫了,还当自己是贵人呢,呸!”
云曦没在意,起身先用帕子遮住了窗上那个漏风的窟窿。身上的衣服虽然脏旧了些,可是仍看得出是上好的料子,云曦又翻了翻妆奁,里面金银首饰也不缺,就是成套的东西总会少个一件两件,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好不容易当个公主,还是个不受宠的,被贴身丫鬟欺负成这样……”云曦也不知道该说自己命好还是不好了。
眼看这丫鬟是指望不上了,云曦清点了一下自己的首饰,收拾了床铺,捡了身相对便利的衣裳换上,打算先整理一下自己接下来要安卧的一隅。
云曦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过看周围茫茫群山不见人烟,想必也挺偏僻。沿着院子外面的小路上去,便是一座寺院,也是香火冷清,统共不过四五个僧人,老的老小的小,云曦瞧着比自己都可怜。
云曦在自己的小院里逛了一圈,发现除了米面,要什么没什么,真不知道那丫鬟平日是自己躲在哪里吃香喝辣。
云曦就着剩下的柴火生了炉子,搅了些面糊,先将门窗都糊严实了。
秋日的清晨阴冷,到正午倒是还暖融融的,云曦折腾了一顿,还出了一身汗。
丫鬟这时才慢悠悠将热水端来,云曦几乎都忘了这茬。她洗过脸,也不管丫鬟兀自在门框边嗑瓜子,交待了一声:“我出去一下。”
丫鬟没应声,眼翻得都快上天了。
这里就是再偏僻,也一定有置办日常用品的地方,云曦便想托寺里的僧人顺路捎两床新的棉被,不然这深秋天气,她都怕自己这次是冻死的。
大概因为人少的原因,这里的小路也无人打理,杂草丛生,走近了才能看见底下的青石板。云曦一路摸索前行,还是踩了个空,一骨碌就从旁边滚了下去,压在一个肉垫上。
云曦吓了一跳,慌忙爬起来,然后就见草丛后面露出一张睡眼惺忪的脸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这么快就遇见了?”云曦暗暗诧异,可目光一移,看见对方油光程亮的脑袋,顿时愣住了,“和尚?”
对方显然觉得被人打扰到好梦而不满,听到云曦的话,摸了把剃得光亮的脑袋,懒洋洋道:“和尚怎么了?大惊小怪。”
云曦觉得他比明昭还吊儿郎当,本就狭长的眼睛一眯,就跟一只狐狸。
“你这……又是谁?”云曦看着他身侧的酒壶,觉得他就不是个当和尚的料。
“在回答你之前,可不可以先请你从我身上挪开。”对方双手向后撑着身体,动了动自己的腿。
云曦一愣,见他的腿还被自己当着屁垫,赶忙挪了开来,见他拎起酒壶就是一口,娴熟得很,当下也不打算问他什么了,拍拍衣裳往上走去。
无论他是真和尚也好假和尚也罢,总归这次不能再牵扯上他了,没的到时候被人安个破色戒的罪名,那她又要良心不安。
清晨的露水还未蒸发尽,沾了泥的鞋底踩在草地上,湿滑不堪。
云曦爬了几次都滑了下来,正扭头看有没有别的路上去,腰后贴上来一只手掌,将她一路托了上去。
云曦站定,看着他与往常一般无二的面容,终是低下头走过去,低声道了谢。
“蔫头耷脑的,这是又被你那个丫鬟欺负了?”
云曦听到他说话,也没应声,打定主意是想跟他不认识到底。
对方也没在意,跟她一道进了寺里。
云曦跟主持说明了情况,主持转头就吩咐她后面跟进来的人道:“无尘,一会你下山帮公主置办一下。”
无尘双手合十,恭敬地应下。
云曦看见他平静的面色,暗道此人真会装。她也不想太刻意让人觉得她是讨厌无尘,主持既托付给他,便回了自己的小院,将原本邋遢破败的地方清理了一下。
那个丫鬟叫小等的,全程就坐在凳子上看。
云曦暗叹真是山高皇帝远,这丫鬟都能骑到头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