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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个箱子来装温先生的行头。”季淮生看出温如玉对姜翎另眼相待,决定离开一会。如果这时候还杵在这里,对温如玉太残忍。
“能否为温先生带些汤水回来?”姜翎在纸上写。
“都交给我,放心。”季淮生找了个护士,让她弄些香油来,方便温如玉卸妆。
“姜小姐,我自己来。”
等发饰卸去,温如玉拒绝了姜翎的帮助,她在一边捧镜,温如玉熟练卸去油彩,见镜中露出一张苍白的脸。看起来不算难看,暗自松了口气。
实在不愿让她看到自己的狼狈丑态。
等许多年以后,姜翎无意间听到戏词,能想起年轻时曾有个会唱戏的朋友,他便心满意足。
“《生死恨》很好,我再没听过比这更好的戏。”姜翎写道。
“那姜小姐能不能多夸几句,然后把这张纸送我。”
姜翎点头。
她重新换了张空白的纸,写上题目:
评京剧《生死恨》
——生死堪怜,烽火哀歌
句句如天成,未有片刻停顿。
“中秋宴会,温先生一曲《生死恨》,感人肺腑......”
“自古有言,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今北方失陷,万分危急,战报频频,难闻捷讯......”
下笔流畅,一气呵成。千字戏评,评过《生死恨》的情节,又盛赞温如玉的唱腔,点到为止,余味无穷。等姜翎写完,回头来看,竟无法删增一字。
“忽然觉得私藏有些可惜。”
温如玉看完,心中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欣喜。
字字句句,皆贴合他的心境。
人生难得一知己。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她听了一场戏,便懂了戏中言,也懂了未尽之言。其实也并不难懂,只是旁人不会这样贴切,也难有这样的笔力,细腻而深刻,将那场戏写得天上有地上无。
温如玉先是欣喜,后来都有些怀疑自己,难道他唱得真有这么好?
文字总能赋予场景无限意境,比画面更动人的是经过作者审美与内心情感加工过的朦胧滤镜。
那一出戏,已是不可复制的绝唱。
季淮生进门时颇有些犹豫,万一温如玉表明心际,他进去打断是不是不太合适?
虽说云中君已有婚约,但她太出色,有追求者很正常。季淮生悄悄从门缝往里瞄,温如玉好像在看什么,还有两三页,字还挺多。季淮生瞬间精神抖擞,难道温如玉在病床上,请求云中君写新章给他看?
温如玉看完没有?等他看完,能不能让我看看?
季淮生轻轻扣门,道:
“温先生,姜小姐,我回来了。”
“季先生进来吧。”温如玉这时已经平复下来,只要不唱戏,静静坐着,胸腔虽有余痛,但能忍受。音量低一些,不影响说话。
“给温先生带了玉竹百合汤,润肺止咳,也无荤腥,还有山药粥,随意用些,也好润润喉。”
自温如玉进医院,就喝了一些温水,他不让姜翎端茶,凡事都亲力亲为。只要不咳嗽,也不影响行动能力,只是看起来比常人虚弱些。
姜翎起到的照顾作用,更倾向于心理加持。温如玉只要看她一眼,便有无限柔情涌上心头。
“多谢季先生。”
“我很敬佩温先生的为人,也很喜欢温先生的戏。”季淮生把汤放好,又打开食盒第二层。
“为姜小姐带了清炒虾仁,鱼丸汤,下了两箸鸡丝面,权作宵夜。”
“我吃过了,两位慢用。”
“不知姜小姐写了什么,能否让我看一眼?”
季淮生最后才说出内心一直渴望的事。
“季先生看吧,我本打算私藏,如果季先生、姜小姐都同意,可以刊登出去。我希望《生死恨》能继续唱下去,即使不是我登台,也有其他同行上场。”
“莫非是戏评?”季淮生十分珍重,从温如玉手中接过数页文稿,一字不落看完,先前看戏时升起的复杂感情又被唤醒,重新在胸中回荡。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用在此处正合适。”
“一闭眼,就能回忆起戏中景象,点评深刻,字字珠玑。姜小姐这篇戏评放在《玲.珑》上如何?”
这一刻,季淮生仿佛看到了未来文坛上,最耀眼的那颗星辰升起的轨迹。
小说可以写,戏评也可以写。想必她还会接触更多题材,带来更多惊喜。
“如果温如玉愿意。我将它送给了温先生。”姜翎写道。
“我同意。姜小姐怎样看?”温如玉问。
姜翎点头。
“那姜小姐要怎样署名?”季淮生打算把这篇手稿誊抄一遍,原稿仍然留在温如玉手中。
“温先生的戏迷。”姜翎这样写道。
“或许读者能猜出来,不过也无伤大雅。温先生心中若有猜测,还请为姜小姐保守秘密。”季淮生不清楚温如玉究竟知不知道姜翎的笔名,先叮嘱一句。
姜翎在遣词造句方面,有种独特的风格,细细品味,便能看出来。只不过戏评在字数上比《玫瑰园》少很多,语句更加精炼,不算明显。
“嗯。”温如玉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牢牢记住了季淮生的话。
鸡丝面很劲道,清炒虾仁鲜美嫩滑,再加上鱼丸汤,搭配得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