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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觉耳边“嗡嗡”的想着,有无数声音鼓动着他,让他向谢莞表露自己的心迹,也有无数声音告诫他,如果失败,他这一辈子也许都没办法再和谢莞相处了。
他正犹疑着,便见谢莞站起身来,笑着道:“表哥,咱们回去罢。”
燕离“唔”了一声,将床上的衣裳拿起来,披在谢莞身上,道:“外面起了风,当心受凉。”
谢莞点点头,将衣裳拉得更紧了些,便大步向外走去。
药童已将马牵了出来,谢莞接过缰绳,很利落的翻身上马,那药童不觉惊叹,道:“夫人好俊的功夫!”
谢莞笑笑,道:“这算什么功夫?不过是常骑马,也就熟了。”
燕离跟在她身后,听她没有和药童解释“夫人”的称呼,不觉心中微动,也许,谢莞是对这个称呼浑不在意,又或者,是她对成为他夫人这件事并不排斥。
燕离暗暗想着,唇角先浮起了一抹笑,连眼角眉梢,都沾染了喜悦的神色。
谢莞见他怔在原地,连忙笑着唤他,道:“表哥,上马罢。”
燕离原有些迟疑,方才是一时情急,如今谢莞好端端的,两人却合乘一骑,只怕不好。如今见谢莞唤他,他几乎是喜不自胜了,忙应了一声,便翻身上了马。
这里离宋府并不远,可因着是晚上,汴京城相较于白日,更别有一番风韵。因着大楚坊市合一,又无宵禁,一到晚上,街市上便热闹非凡,处处挂着灯笼,无论是茶坊、酒肆、青楼,抑或是做些小生意的小摊小贩,都沿街叫卖着张罗着生意。
这个时候,街上已挤满了人,熙熙攘攘、忙忙碌碌,充满了市井之气,却又是实实在在的生活。
谢莞被这份生气所吸引,马也骑得慢了下来,只闲闲逛着,间或她从马上跳下来,围在小摊前看看稀罕的玩意,抑或是吃上一碗馄饨,自是惬意无比。
燕离总是跟在她身旁,含笑看着她,无论她看上什么,他都笑着说好,好像这东西一沾了谢莞的手,便是天底下最好的东西一般。
两人牵着马,在河边停下来,谢莞双手搭在石桥的围栏上,闭着眼睛重重的呼吸了一口属于汴京城的自由气息,道:“表哥,你知道么?我好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受到活着的珍贵了。”
她看向远处,河面上倒映着两岸的酒楼茶肆,那些明亮的烛光映在水中,就像是一个个小小的月亮,柔和又清丽,也像是她的心,有着从未有过的安宁。好像燕离天生就有这种本事,可以让她的心沉静。
燕离照着她的样子,将一只手搭在石桥上,道:“我也曾有过那样一段日子,那时我做错了一件事,失去了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那时我也想,要是和她一起死去就好了。”
谢莞看向他,她知道,他口中的人,一定是她。她在心中默默的诉说着,燕离,你永远都是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朋友。
燕离苦涩的笑了笑,道:“可是我是男子,不可以这么软弱,这个想法我从不敢说出来,也不敢表现出来,只有埋在心底。有时候看着满眼的繁华,我就想,这世上活着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容不下她一个呢?”
“于是,连这繁华都多余的紧了。”他说着,摇了摇头,道:“如今,有你在身侧,我突然又觉得,这满目的繁华又鲜亮起来了。”
他见谢莞蹙眉望着自己,便大着胆子道:“四表妹,你是知道的,我既已拒绝了与大表妹的亲事,便与她再无可能。我知道,我这么做让你很为难,可我还是忍不住,忍不住想告诉你,我心里有你……”
他顿了顿,忖度着谢莞的神情,见她有些诧异,便接着道:“自从那日你说我带你去了城外的鸡鸣寺上香,我便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就……就觉得你与从前不同了。你可以轻轻松松的化解连我都不知道如何处置的危机,那样泰然自若的应对一切,我从那时起,开始不自觉的关注你,后来却渐渐发现,我的目光再也离不开你了。”
他说着说着,有些颓丧的低下头去,道:“我说这些一定是很冒昧的,可我想让你知道,我待你并非只有兄妹之情,更有男女之意。若是你愿意,我明日便让父母上门提亲去,若是你不愿意,那也没什么,只当是我迷了心窍,胡乱说了一通,你只别在意就是了。”
谢莞看着他微微涨红的脸,不知道为什么,竟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那时,自己也是这样小心翼翼的把自己所有的爱恋展示在顾迟面前,还只怕自己说的不够仔细,生怕他不接受。
她那时以为,真心就能换来感动,却没想到,她的真心在顾迟面前根本是一文不值,甚至还让他为难、恶心。
面前的燕离就如同当时的她,那样的卑微和虔诚,可她却不是顾迟。她想要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上一世,她爱人爱得太累,那么这一世,就换旁人来爱她罢?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燕离的心也一寸寸的冷下来,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耳边响起了谢莞的声音:“我愿意”。
“什么?”燕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生怕自己听错了。他扶着谢莞的双肩,止不住的颤抖着,道:“四表妹,你再说一次?”
谢莞的眼睛亮亮的,笑着道:“若是嫁了你,你可愿夜夜陪我出来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