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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个庞大的观光团里,不包括李苒。
没法包括李苒不是,这个观光团的起因,就在她身上啊。
谢沛也接到了霍文琳邀请观光的帖子,可她那天去开宝寺受了冷风,身上不大妥当。
王舲也接到了帖子,听说那么多人,头就痛了,忙借着谢沛不妥当,她要陪谢沛,婉拒了邀请。上元节前一天,就去了城外谢家庄子里陪谢沛。
当然,王舲不愿意去,不光是因为人多,也是因为一来这上元节的灯,王舲看过不知道多少回了,二来,她是从年前就开始跟着阿娘忙办年的,脚不连地忙到上元节,已经累极了,相比于看灯,她更想歇一歇。
王舲给李苒捎了话儿,邀请李苒也到谢家庄子里消闲一天,不过李苒回绝了。
她是一定要看灯的。
上元节那天,李苒重新和年前一样,身后跟着周娥,一个人出了长安侯府,走进热闹非凡的街市。
站在人流如潮的街市中,看着璀璨无比的街道,李苒深吸深呼了几口气,笑起来。
这会儿,她没有孤单的感觉,她只觉得自由自在,舒服自在极了。
她一直都非常熟悉以及享受她的这份孤单,嗯,她果然是个一生下来,就注定孤孤单单活着的人。
这几天的年酒上,李苒听到了不知道许许多多关于上元节的热闹和传说,她早就给自己规划出了先看哪儿、再看哪儿的路线。
李苒本来就是个很认路记路的人,又记熟了那张京城胜景图,以前出门叫车时,她又一直是高高掀起帘子,仔细看路记路的,这会儿,对这座京城,她心里十分有数。
李苒跟着人流,先往宣德门去。
她准备先去看宣德门的鳌山,看歌舞百戏。
要知道,迎祥池社戏的前三名,最隆重最精彩的演出,就是在今天,在鳌山前,在皇上面前。
看了鳌山,她准备沿着御街走到迎祥池,在迎祥池歇一歇脚,吃份宵夜,再往大相国寺去看热闹,再抽根签。
李苒走的很慢。
街两边的热闹远远超出她的想象,每一家店铺都极尽工巧,除了让人眼花缭乱、简直让人匪夷所思的各式花灯,很多铺面门口,还搭着小戏台,演着皮影戏,木偶戏,和不知道什么戏,还有变戏法的,吞剑吞刀的,五花八门,简直无奇不有。
李苒逛到鳌山时,彰显仁德的大赦刚刚结束,几对精神非常的舞狮子,正雀跃无比的跳上木桩。
舞狮子的木桩后面,高高的鳌山上流光绚烂,鼓乐声声。
李苒只觉得她得再多个十个八个眼睛,才能勉强够看。
无数的热闹声中,不时响起内侍嘹亮无比的高喊声:赏某某。
这一声赏之后,必定鼓乐声上扬,李苒周围一片万岁,呼声雷动的同时,一阵阵的骚动,好象那个受赏的,是李苒身边的他们,个个都要赶着挤上去领赏一样。
周娥早就挤出了一身一身的热汗,紧贴着李苒,只顾着李苒人没事儿,别的,她早就顾不上了。
李苒挤在汹涌的人群中,看高处看的清楚,看眼前……眼前全是人头,她个子有点小。
好在,热闹全在高处。
也是,这种热闹又不是一年两年了,那些主事人必定门儿清的不能再清,自然知道热闹得安排到高处,一来能看到的人多,二来,嘿,要是挤到最前面才能看到,这会儿,早踩死不知道多少人了。
李苒一边挤一边看一边胡思乱想。
围着鳌山转了……李苒也不知道转了多远,好象也就是从灯火通明的文殊菩萨这半边脸,看到那半边脸,还没看到鳌山那边的普贤菩萨呢。
可她已经挤的精疲力竭,一身一身,出了不知道多少身热汗了。
唉,都怪她没有经验,出门前竟然特意挑了件最厚实的白狐里斗蓬,可真是保暖啊。
“你还看不看?”李苒努力扭过头,看着一脸热汗的周娥问道。
“看什么?我就看着你!”周娥挤的已经没好气儿了。
她最烦跟人家挤来挤去,往年看灯,她都是找个借口随便领个什么差使,站到城楼上看的,多少年来,这是头一回挤成这样!
“你要是不看了,咱们回去吧。”李苒也正挤的热的发晕发懞,周娥没好气,她也一肚皮没好气,这是可以理解的,人实在太多了。
李苒挤出来,又挤了几身汗。
她已经晕了头,方向感全无,不知道哪儿是外,更不知道哪儿是长安侯府方向了,反正,就是逆着人流吧,不管是不是要走的路,先逆着人流,至少从这人贴人的人群中先挤出去再说。
李苒虽然不辨方向,却逆着人流挤的坚定无比,周娥闷着头只管紧盯着她,一步不落的跟着她挤。
再出了几身汗,至少,李苒挤出了人群,周围还是人流如织,可不再是一个挨着一个了。
李苒舒了半口气,又往前走了一段,找了个不知道什么柱子靠着,站住喘气。
喘了一会儿,李苒低头打量自己。
身上这件上映月色的霜白底、银线绣折枝牡丹斗蓬上,脏的令人纳闷。
这一块叠一块,一块比一块恶心的污脏,只有前襟那一大片深酱色油渍的来历,她是知道的,那是个小胖墩,把正捧着吃着的一大包酱肉,扣到了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