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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

      官职上比之前还高了一级。
    且还不用日日当值,除此之外,周恒又给朱家的几个大家族,赏了不少绫罗缎绸,金银珠宝。
    这一番打点,朱家甚是满意。
    等到忙完出来,又到了晌午,高沾赶紧进来禀报,“长春殿的碧素早晨来了一趟,说是姜主子病了。”
    高沾见周恒一瞬变了脸色,赶紧一口气说完,“太医已去诊过脉,只是染了风寒,这会子已经吃了药歇着了。”
    周恒到长春殿时,姜漓刚服过药。
    碧素拿碗出去,姜漓便吩咐道,“姑姑将门给我带上,我歇会儿。”
    “好。”
    碧素退下,确定自己出来时,只轻轻地带上了门。
    然等周恒过来,去推时,却没推开。
    碧素和长春殿的几个丫鬟,一时面面相窥,忙地垂下头,不敢吱声。
    周恒看了一眼高沾。
    高沾心神会领,几步走到那门前,唤了几声,“姜主子。”
    里头没半点回应。
    高沾便明白,陛下是吃了闭门羹。
    这可是幽朝开国以来最为出奇的新鲜事,没准还能记入史册。
    高沾回头瞧了一眼周恒,垂首退其身后。
    周恒立在那直盯着那扇门。
    正午的光线,从那屋檐底下倾斜而下,周恒的筒靴正好落在那一半太阳,一半阴影的线条上。
    四周一片安静。
    谁也不敢吭声。
    唯有那树上的蝉鸣不识趣,扯着嗓子叫。
    周恒立了一会,只觉耳边聒噪。
    “叫些人来,将那树上的蝉捉干净,别扰了你们主子歇息。”
    周恒说话时,就站在那门前,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里头的人听到。
    高沾忙道,“奴才这就去办。”
    周恒说完没再留,脚尖一转下了那门前的台阶,出了长春殿。
    一出去,又同高沾道,“去姜家,将姜大姑娘接进宫。”
    高沾答,“是。”
    高沾发觉,自从陛下登基后,那行事作风,回回都让他佩服。
    干脆利落,无所不为其用。
    姜家姑娘第二日一早便进了宫。
    姜漓昨日就退了烧,几贴药下去,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碧素陪着她说了不少话,却没去问她同陛下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
    昨日先是太上皇后,后是陛下。
    她瞧见了姜漓那眼睛肿的跟个水蜜桃似的,谁瞧了不心痛。
    姜漓是什么性子的人,碧素清楚,之前在浣衣局共事了大半年,姜漓从来都是小心谨慎,极为懂事,这回能让她如此不顾规矩,同陛下扛上,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碧素没去问。
    但能瞧出来,陛下在纵容她。
    碧素见她不怎么用膳,便劝了一通,“奴婢在这宫里呆了二十多年,也算得上是个老人,虽没什么旁的本事,倒是悟出了一些道理,这宫里人的命运,是最难把握,有今日遭难,明儿就起来的,也有今日得势,明儿就遭难的,起起伏伏谁也说不准,唯有一点,这身子才是本钱,一旦自己作践了身子,那便是再也没有了翻身的机会。”
    这番一劝。
    姜漓终是拿了箸。
    姜姝到长春殿,姜漓已恢复得差不多,碧素煮了茶,两人就坐在屋里聊天。
    “你猜昨儿母亲骂我什么?”姜姝问姜漓。
    姜漓摇头。
    姜姝道,“她骂我是毒王,说我药喝多了,体内积了毒,浸入了五脏六腑,心毒嘴也毒。”
    姜漓望过去,“你又咋惹她了?”
    姜姝便说,“昨日来了个二流子登门提亲,一腔油嘴滑舌,哄得母亲团团转,非要拉着我出去会上一面,我实属烦躁,便甩了一句,你要真那么喜欢你嫁过去得了,横竖这些年也和父亲感情不和,不如趁机二嫁,还是个高门户。”
    姜漓一口茶水,呛得眼泪直流。
    “你慢点。”姜姝赶紧替她拍背。
    姜漓缓过来,才说道,“母亲迟早会被你气死。”
    姜姝道,“她也是这么说的。”
    见姜漓眉宇间的那层薄雾渐渐散去,姜姝才端了几上的茶盏,饮起了茶。
    姜漓反应过来才问,“谁向你提亲?”
    姜姝头一扭,“永宁侯府家的那位二百五。”
    姜漓脑子里的那些郁气,这回当真被她驱散了干净,“堂堂永宁侯府的世子爷,在你嘴里,简直一文不值了。”
    “本就是个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还偏生装出一副温润儒雅的模样,他不觉别扭,我还怕污了眼睛,嫁给他,我还不如嫁给当初王家的那位大公子,如今正好能当寡妇,也省得母亲成日催婚。”
    姜漓拿了个果子堵了她嘴,“你怎连自己都咒上了。”
    姜姝终于消声了。
    过了一阵,还是没忍住,姜姝吞了嘴里的那果子,便将头凑近了姜漓,悄声地说道,“你可听说过,母亲的那桩心病?当年母亲过去替我说亲,恰逢陛下带人去抄家,亲眼见到陛下杀了王家父子两,回来后就疯癫了,成日同父亲说,陛下是个暴君,见人就杀。”
    这事姜漓在姜家时,暗里听说过。
    姜漓不明白姜姝为何提起这。
    姜姝又往她跟前凑了凑,“哪有什么暴君,就是那王家惹了陛下,陛下连个理由都懒得找,直接要了人命。”
    见姜漓一脸惊愕,姜姝又道,“是那王家父子不长眼,两年前去了一趟什么久什么崖的,杀了陛下的人,陛下才亲自下了狠手。”
    姜漓只怔在那。
    半晌才问姜姝,“你怎么知道?”
    姜姝对她挑了下眉,神秘地道,“父亲前两日见了韩国公,我偷听的。”
    姜漓心头漏了一拍,“你还听到了些什么?”
    姜姝摇了摇头,思索了一阵,反问,“妹妹也听说过了?”
    姜漓道,“没有。”
    姜姝没再说话,吃起了桌上的点心,姜漓却走了神。
    那晚周恒质问她,是不是早就对他生了怀疑,她确实是从见到韩焦的那一瞬,心头就有了猜忌。
    知道那人就是当今皇上后,她也曾恐慌不安。
    久财崖平安无事了那些年,那病患一走,当夜就遭了难,旁人或许能说是巧合,可那个人是当初的太子,便不会是巧合。
    清师傅曾说,做这一行不讨好,治不好会遭人劫杀,治好了,也会。
    那就一定是清师傅知道了太子的秘密。
    她偷偷去确认。
    周恒却很坦荡的暴露了自己,且早就认出了她。
    从秦家被灭,之后在长安城漂泊了两年,最后再到久财崖,八|九年的时间里,她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如今留在身边的,皆是半途中相识之人,从未有一人对她的过往,有所了解。
    日子久了,就似是这个世界上,只剩了她一人。
    永远孤独。
    周恒是个意外。
    他知道了她的一些事。
    他是清师傅死后,唯一知道些她过往的人。
    她承认,她喜欢那份温存。
    一个人孤独久了,哪怕是一丝温暖,都会让她生出贪念。
    如同周恒所说,她犹豫了。
    在周恒带着她去长安城的那日后,她尤其的犹豫。
    之后南苑的事情出来,几乎验证了她的所有怀疑。
    可她还是存了一丝侥幸。
    直到太上皇后将这件事情戳破。
    她无法去恨。
    也不知道该去恨谁。
    但她知道,如果没有周恒,清师傅不会死。
    她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秘密,需要杀那么多条人命。
    周恒是不知情。
    但她心里难受。
    姜姝午后才走,留在宫里陪了姜漓大半日,走的时候还同姜漓交代,“都被驾到妖妃这个位置上了,一不做二不休,别埋没了这名声。”
    姜漓赶紧赶人。
    黄昏时,周恒又来了长春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