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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走一直走,吹在脸颊上的山风也越来越寒凉了,终于开始像冰刀子一样割人。
谢晚吟闻着被风裹挟着送入鼻间的腥臭,眼中寒芒开始蠢蠢欲动。
却在这时,忽听阿满道:“走累了,停下来歇会儿吧。”
正合了谢晚吟心意。
再往深了走她也害怕。
谢晚吟垂下眸子,道:“好,那我们就歇会儿。”
阿满就将火把插在地上,衣摆一撩,盘腿在一块山石上坐下了,然后抬眸望向谢晚吟。
目光不比月色暖。
于是正偷偷抬眼窥视她神情动作的谢晚吟就撞进了一双黑眸里。
黑眸里的瞳仁又圆又大,漆黑幽亮,好像两颗品质绝佳的极品黑曜石
又好像两口深潭,冒着森森寒气,其下漩涡暗藏,谢晚吟忽然就产生了一种窒息的感觉
仿佛她已经被吸进了那漩涡中似得。
她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伸手抓住领口要撕扯。
阿满眨了眨眼,狐疑道:“嗳你抓领口干嘛?”
谢晚吟:“……”
刚才被人掐住喉咙的那种窒息不知何时竟消失了。
她忙松开领口,惊魂未定道:“刚才……好像有蚊子咬我。”
阿满:“哦。”
哦完移开视线,将挂在腰间的竹筒解下来抛着玩儿,又闲话家常般的问道:“谢晚吟,你觉得我爹娘对你怎么样?”
“……”
谢晚吟怔住,不明白她突然怎么就问起这个来了,好半天才笑道:“挺……挺好的啊。”
阿满蹙眉,很明显不满意这个回答,追问道:“怎么个好法?”
谢晚吟:“……我自幼丧父又丧母,是他们收养了我,给了我一个家。”
见对方依旧蹙眉盯着她看,似乎还不满意,谢晚吟只得又更具体道:“我小时候不怎么爱吃饭,娘就变着法儿的给我做好吃的,爹就没日没夜的做纸扎换钱,每次城里寿衣铺的小哥过来拉货,他总会拿出一大半的工钱给那小哥,托他下次来的时候从城里带些好吃的点心给我……”
阿满笑道:“没错。还记得有次那小哥带过来一只酱肘子,哥哥在旁看的馋死了,可是爹说,你小,得先紧着你吃,要我们都让着你。”
谢晚吟扯了扯唇,牵出一抹笑,道:“你、你还记得啊?”
“当然记得。酱肘子没送来之前,娘给你熬了碗白粥,你说没胃口,不想吃;结果小哥把酱肘子送来了,你又胃口大开,那么大一只酱肘子,你一个人就吃完了,哥哥用刀在上面刮了半天,才在骨头缝里刮到一点肉沫,然后晚饭娘又用那骨头炖汤煮粥喝,一点儿都没浪费。还说这样全家人也算都占了荤腥了。”
“……”
谢晚吟想起往事,面上浮现一抹愧疚,但这么愧疚转瞬间就被其他的东西冲淡了。
她抿唇不语。
阿满继续问:“那你知道爹娘为什么不让我戳穿你冒领功劳一事吗?你心里很清楚,那妖兽不是你杀死的。”
谢晚吟面容一僵。
阿满道:“爹娘说,如果我把这事说出来的话,你会被众人指责,嘲笑,他们不忍看到你受伤害。”
谢晚吟:“……”
阿满又问:“那你知道爹娘为什么会收养你吗?”
谢晚吟:“……”
她当然知道,前世谢明雨死前曾跟她说过。
只是……
阿满似乎也没指望她能回答,自己自问自答道:“爹说,你爹当年给我们家送了一斗米。爹还说,恩情不分大小,斗米恩也是恩,是恩就得还,他们收养你,是为了还你爹当年那一斗米的恩情。你觉得他这么做对吗?”
“……”谢晚吟喉头吞咽了下,面色难看道:“姐姐,你……”
阿满打断她:“我觉得爹这话说的没错,但他错在高估了人性上面。我以前读过一个故事,说是一个人救了一只受伤的狼,结果那狼伤好后,反将那人给吃了……你看,有的东西就是不知道什么叫感恩。”
谢晚吟面色渐渐转白。
就在这时,脚下的地面忽然剧烈震.动起来。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腥臭。
谢晚吟眸光大亮,再顾不得琢磨谢阿满今天为什么变的奇奇怪怪的了,唰地一下抽.出佩剑,沉声道:“姐姐!有东西靠近!”
阿满点头道:“对,是有东西……还不少,听这声音起码得有百十来只的样子。”
百十……来只?怎么会有这么多?!
谢晚吟咕嘟咽下口口水,还没从震惊中回神,就见漆黑的夜色中,忽然亮起数一大片红灯笼。
那是妖兽的眼睛!
但怎么会有这么多妖兽追过来?!
“你是不是奇怪,怎么会一下子冒出这么多妖兽?”阿满指着眼睛最大最亮的那只妖兽,道:“这只妖兽体型壮硕,皮毛黝黑,而且其他妖兽都跟在它身后,我估计这位就是这群妖兽的头儿。”
她说的云淡风轻,仿佛她面对的不是一群即将要将她撕成碎片的凶兽,而是一群活泼可爱的小孩儿。
然后她在那里笑嘻嘻地指出哪个是孩子王。
谢晚吟震惊的说不出话,但这震惊很快就被欢喜取代了——
就听阿满长长一叹,担忧道:“怎么办,一下子来这么多,我打不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