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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松开啊!属下……属下去收拾行李……”
    ……
    就这样,赵焱领着游莲一路向南方的鹿水城而去。
    一路上,赵焱脸上的愉悦遮都遮不住,他让游莲骑马跟在自己的身边,不时便偏过头去,望着马背上的游莲傻笑一阵。
    每每马队要休息,赵焱便把马儿丢给随从,自己则拉着游莲躲到背人处,两个人一起说会悄悄话。
    游莲心事重重,好几次,她想问赵焱,自己从抵达兴化到回来琉球这么长时间里,一直被高瑾的人监视着,是不是高瑾特别怕康皇帝回家?就连游莲一人上岛都看见了高瑾的重兵严阵以待,如若康皇帝真跟自己一起来了琉球,莫非高瑾还想谋反?
    可是赵焱却不给游莲“谈正事”的机会,赵焱他如此的兴奋,拉着游莲喳喳喳喳一直讲游莲不在的这几年时间里,琉球发生了哪些变化。
    赵焱似乎很满意高瑾对他的辅佐,处处提示游莲,这些年来琉球岛上的这些变化都是高国舅带来的,而对自己父亲赵胥的事情绝口不提。
    终于,那一声又一声的国舅爷刺痛了游莲,她直接打断了赵焱说话,自顾自对着赵焱直直地跪了下去。
    “属下原本护送康皇帝归家,却未能护得康皇帝周全,在虎牢关遇上了劫匪。末将无能,杀不光那帮匪徒,以致康皇帝被刺驾崩,原定的归乡计划也功亏一篑!”
    游莲满脸悲愤,眼眶里闪烁着泪花,她抬起头看向赵焱:“属下罪不可恕,理应为康皇帝驾崩承担首要责任,今日属下便将一身残躯献与陛下,求陛下责罚!”
    赵焱低头望着游莲,没有说话。
    陡然听得康皇帝的名字,赵焱的脸上也难掩悲痛。
    他弯腰扶起游莲,安慰道:“二姑姑不必如此……自打来到琉球,焱儿早就不敢奢望父皇归家了。如若没有你,父皇还得在灵州给人当牛做马,如今父汗顶着康皇帝的名号驾崩在归乡的路上,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尊荣呢……”
    赵焱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有强压的悲痛,但更多的,是对游莲的宽容和理解。
    游莲听出来了,知道赵焱还会因为赵胥而悲伤,原本沉郁的心反倒舒服了一点,她正要抬起头来与赵焱诉说女真人的残暴和赵胥在灵州的悲惨遭遇,却听得赵焱又无比郑重地开了口:
    “二姑姑……既然父皇已在归途上驾崩,焱儿便要在祖庙里添上父皇的牌位,给父皇发丧、起灵堂、架衣冠冢,皇帝该有的仪仗一桩也不会落下。只是……不是焱儿啰嗦,待你我回到鹿水,今日你与我说的这些话,还请二姑姑勿要再在外人面前提起。”
    游莲不解,瞪大眼睛望着赵焱。
    康皇帝是英雄,虽死犹荣,为何却连提都不许提?
    赵焱不肯再与游莲多说,只说了一句“焱儿只是为了二姑姑好”,便转过头去,作独自悲痛状。
    回想起自己初回兴化,和这一路走来遇到的人和事,游莲很快便想通了——
    就像宗懿说过的那样,一山难容二虎。两个皇帝,一个正当壮年,一个尚未加冠,除非一方主动让位,接下来的,必定是一场腥风血雨的皇权斗争。
    其实这个道理很简单,游莲聪慧如斯,怎么可能想不到?
    只是她从一开始就拒绝从这个角度来度量自己的同胞,度量赵焱。
    游家是老臣,辅佐赵氏历代帝王至今,游继峰更是受赵胥恩宠良多。要让游莲眼睁睁看着赵胥在女真人手里受辱,她做不到。
    再加上游莲认为,与中土广袤的千里江山相比,琉球这巴掌大的地盘,实在不足一提。做惯了中土上国君王的赵焱怎么可能瞧得起琉球一岛的皇权?
    当务之急难道不是联合天下汉人,驱逐蛮夷,复我中华吗?至于谁做皇帝——
    在这狗屎大一块的琉球岛上,皇帝这个词,还不到有存在的必要吧……
    赵氏一族有着悠久的英雄历史,在游莲离开琉球,回中土重揽旧部以前,赵焱做的,并一直在做的就是和汉人们相互扶持,守望相助。赵焱以及天下汉人,都和游莲一样,有一颗重回故土的心,并一定会为了这个目标不断奋斗。
    正因如此,游莲才会生出了把赵胥救回琉球的心,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没有谁会喜欢看到自己的爹被蛮夷凌.辱。
    可是根据眼下的情况来看,事态似乎并没有朝着游莲预想的方向发展,这让游莲颇有些心寒。
    失望、委屈和鄙夷笼罩住了游莲,她咬咬牙,转过头去望着远处的虚空发呆。
    从前只当宗懿是小人,游莲看不起他,鄙视他的世故,唯利是图。而游莲则是有风骨的,因为天下汉人的文明,讲究的就是一个“义”字。
    可直到今天,游莲才发现,自己居然过成了小人口中预言的那个样子,回想当初游莲驳斥宗懿时那言之凿凿的样子,这让游莲怎能不悲哀?
    “二姑姑……”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游莲转头,看见赵焱拉住了她的手,像面对夫子时担心挨戒尺的童生,一脸忐忑地看着游莲。
    “你生我气了么?”赵焱很难过,就像遭受了天大的委屈:
    “焱儿还是让二姑姑失望了……”
    “……”游莲扶额,忍不住苦笑。
    赵焱还是老样子呢!一旦有事就开始自责,全盘自我否定。男孩子活得如此卑微可是不行的,天底下哪有如此不自信的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