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儿臣十分清醒,恳请父皇成全儿臣。”沈星阑不顾太医们离去前的警告,翻身|下榻,撩袍跪地。
缠着绷带的一双手臂,顿时又血淋淋的淌着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刺目猩红。
宣帝脸色由青转红,勃然大怒,厉声斥道:“胡闹!朕是不会同意的!”
帝王龙颜大怒,威仪慑人,屋内众人齐齐跪伏于地,不敢直视龙颜。
沈星阑低眉敛目,字句却是不卑不亢:“儿臣与苏长乐虽然都是遭人所陷,但儿臣确确实实害她清白受损。”
“年幼时,父皇便常与儿臣说,日后要做个有担当的人,遇事不可逃避,要勇于承担,如今儿臣贵为储君,父皇竟要儿臣置之不理,当作未曾有过此事?儿臣办不到,恳请父皇取消她与四弟的婚约,让儿臣为此事负责。”
宣帝看着太子,不发一语,面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沈星阑抬头,挺直背脊,直视帝王:“父皇今日在宴席上曾问儿臣可有心仪之人,还说若是儿臣相中了哪家贵女,您要为儿臣指婚,儿臣早在多年前就心仪苏长乐,她便是儿臣口中那位不可说的心仪之人。”
沈星阑的话,大胆而直白,在场众人除了苏天扬以外,纷纷倒抽了一口气,完全想不到太子竟在多年以前,就对苏长乐抱有这种心思。
苏长乐听见这番话,心跳莫名漏了半拍,脑中空白一片,整个人直愣愣的看着沈星阑。
“儿臣原本是想取得功名战绩之后再回京求父皇赐婚,却不想,四弟早一步求赐婚,儿臣当初已经错过一次,如今不想再错过,恳请父皇成全儿臣,为儿臣指婚,让儿臣为此事负起全责,若儿臣连一个姑娘的清白都无法负责,又如何担得起大齐的储君之位。”
沈星阑不顾双手滴滴答答的流着血,一再磕头请求。
宣帝铁青着脸,淡淡的扫了披头散发,眼眶微红,显然受了极大委屈,模样楚楚可怜,惹人心疼的苏长乐,好一会儿说不出话。
若是苏长乐没有摔成傻子,今日发生了这种事,他自然会成全太子的心愿,也的确不该让苏长乐受这等委屈,可苏长乐如今只有七岁心智,又如何担当得起太子妃之位?
宣帝自然说什么也不同意她当太子妃,只同意解除她与沈季青的婚约。
今日一事,毕竟关系到两府姑娘清白,再加上太医直言太子与四皇子的确都遭人下|药才会如此,宣帝立刻下令严查此事。
没想到,这一查居然不得了。
当天负责伺候沈星阑及沈季青的贴身太监,以及行宫负责备酒的管事太监,全都被抓到慎行司严刑拷打。
不过几日,便有所得。
招的人是伺候沈星阑的小太监,当天沈星阑的酒水皆经他手,这名小太监受不了用刑,便将所有事一五一十全招了出来。
宣帝听完简直要被气笑:“他说他是受皇后指使,所以才在太子酒水中下|药?!胡说八道!将这名小太监带上来,朕要亲自审问!”
慎刑司掌事撩袍跪地:“皇上请息怒,这名小太监当下没能熬过去,人已经没了。”
就在宣帝以为这已经是最糟的同时,沈季青身边的小太监也跟着招供。
慎刑司掌事再度前来禀报:“负责伺候四皇子的小太监坦言,他当日是受了四皇子指使才会在太子酒水里动手脚,但没想到端错了酒壶,是以四皇子才会误饮有问题的酒水。”
这名太监身上用的刑虽然不重,但他说完之后,立刻咬舌自尽,身旁的人想阻止已来不及。
两名人证都直指林皇后母子,任是宣帝再不愿相信也只能相信。
但这毕竟是皇室丑闻,尽管宣帝气得目眦尽裂,却也只能选择暂时将此事压下。
尽管宣帝已下令封口,可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庆功宴上两位皇子接连出了大事,宣帝当初还在宴席上大发雷霆,几乎大半的人都听见四皇子与温二姑娘犯下错事。
再加上苏氏兄弟当初带人破门而入时,屋内的情景实在过于不堪,沈季青酒后失德,于庆功宴与温二姑娘及宫婢双飞一事,几乎当天就在权贵圈中传得沸沸扬扬,没多久也在京城里炸开了锅。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一脸正经的胡说八道,理直气壮的碰瓷,终于解除婚约啦! ! !
苏长乐:我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沈星阑。
沈星阑:孤实在等不及了。
苏长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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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沈季青素来温润儒雅,如今发生这等事,平日那儒雅的形象可说荡然无存,不仅言官弹劾失德,百姓失望透顶,声名更是一落千丈。
温楚楚长久以来给人温婉可人的形容,也因此事消失殆尽,再加上庆功宴那日,苏氏兄弟对她的刻意生疏,在庆功宴结束,相府退了晋王的婚约之后,很快就有流言传出。
说当初苏长乐之所以落马,便是温楚楚蓄意为之,她为夺晋王妃之位不择手段,不惜对自己的好姐妹痛下狠手。
苏长乐摔成傻子之后,原本是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笑话的对象,如今四皇子与温二发生这种事,众人反倒对她起了深深的怜悯之心。
当初名动京城,绝代风华的第一美人摔成傻子便罢,如今就连夫君都给人抢了。
这些话,就算苏长乐平时足不出户,还是免不了从府里的丫鬟们口中听得一二。
如今距离庆功宴那日,已经又过了十多日,苏长乐知道,外边有关温楚楚和沈季青的那些流言蜚语,肯定比她听到还要难听数十倍,甚至百倍。
这些,前世她都经历过,只是这一世,沦为众人口中笑柄的人,换成了温楚楚。
但她觉得有些奇怪,为何素来冷静自持的沈季青,会突然在宴席上喝得酩酊大醉,犯下大错?
就在苏长乐百思不解的同时,耳边蓦然响起轻快的扣门声。
“乐乐,阿兄能不能进来?”
是她二哥苏天扬的声音。
如今已入冬,屋内燃着地龙,墙脚还搁了好几个炭火盆子,暖意怡人,苏长乐没要出门,衣着便随性单薄了些。
她原本懒懒的斜卧在美人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小画册,腰间就搭了一条薄薄的锦被,玲珑曼妙的身姿曲线,可说一览无遗。
听见兄长的话,苏长乐低低软软的应了一声:“二哥等我一会儿。”
庆功宴结束不久,平儿出门采买遇到匪徒,匪徒不只将她洗劫一番,还打断她的手脚。
平儿伤得太重,几乎去了半条命,如今伺候苏长乐的人就只剩四喜一个。
苏长乐起身套上一件杏色绣花锦衣,这才让四喜开门。
苏天扬进来时,手里提着一个小笼子,笼子上盖了一层黑布,看不出里头是什么。
苏长乐好奇的张大眼,从美人榻下来,走到圆木桌前,笑容灿烂:“二哥带了什么要给我?”
“你猜猜?”苏天扬故意卖关子,“不过这不是我准备的,是太子殿下派人送来说要给你的。”
自那那日宣帝松口解除沈季青和苏长乐之间的婚约后,沈星阑全然不顾手上伤势,可说三天两头往相府跑,表面上说是要找苏天扬,但实际上就是想见苏长乐。
可惜苏母和苏泽都把女儿护得严严实实,尤其是大哥苏玉,那日知晓太子对妹妹的心思之后,更是对他处处提防。
宣帝既然不同意沈星阑为那日的事负责,他们自然不会让苏长乐再和太子有过多的接触。
沈星阑这些天可说一次也没见到苏长乐,郁闷的很。
最后只能透过自己的知己好友苏天扬,给苏长乐送礼,他担心两人几日没见,她就将他这个太子哥哥抛诸脑后。
苏长乐想起那日沈星阑说的话,耳根子莫名其妙就热了起来。
其实前世,两人成亲之后没多久,她便隐约知道,沈星阑对她有意,她不知道的是,原来他从那么早开始,就想着要娶她。
既然他从很早以前就喜欢她,为何每每见面都要欺负她、将她气得半死?
苏长乐抿了抿嘴,决定不去想沈星阑那个幼稚鬼,弯眸笑道:“不猜,二哥快跟我说他到底送了什么。”
苏天扬面上笑容渐浓,掀开黑布,里头是一只羽色纯白的鹦鹉。
它的羽色很漂亮,叫声优美,苏长乐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几乎一眼就被它迷倒,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化了,面上笑意如何也止不住。
她以前只见过五彩斑斓的鹦鹉,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白鹦鹉。
苏天扬:“这是今年番邦使者进贡给大齐的,仅一只,皇上前几日才赏赐给太子殿下,殿下今日就托人送过来,说要给你。”
苏长乐听见二哥的话,本就微热的耳根子,顿时更烫了。
然而就在她弯下腰,想近一点瞧瞧这只小东西时,笼里的小家伙突然开口说话。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太子哥哥!”
苏长乐:“……”
她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就连白皙的耳根都染上一层一层绯红。
“这、这谁教它的!”
苏天扬忍着笑,偏过头去,抬手刮了刮鼻子,摇头装傻:“我也不知道,兴许是东宫里的那些小太监教的。”
小太监会教它说这种话?她二哥居然真将她当成七岁小孩哄!
她就不相信,东宫里有哪个小太监敢喊沈星阑太子哥哥。
苏长乐往后退了几步,快步回到美人榻上坐好,噘起嘴巴,嗔怒道:“我不要,二哥快把它送回去给太子。”
苏天扬挑了下眉:“二哥记得以前你在边关时养了只五彩鹦鹉,那时你可喜欢了,来京城时阿爹把那只鹦鹉给放了,你还生气了好久,吵着阿爹再抓一只给你,殿下便是知道你一直想养鹦鹉,才特意将它送来给你,怎么现在又不要了?”
苏长乐蓦地一噎。
她如今在众人眼里就只有七岁以前的记忆,完全没有男女大防的概念,总不能跟二哥说她屋里要养了这只小家伙,它天天喊太子哥哥,给人误会了怎么办。
苏天扬见妹妹满脸通红,微微讶异,问:“你脸怎么那么红,是不是屋内炭火太多了?”
见她热得连脖子都红了,他又皱眉吩咐:“四喜,把墙脚的炭盆子拿几盆出去。”
就在四喜过去搬炭盆时,苏长乐继续任性道:“总之我现在不喜欢鹦鹉了,我不要,二哥快将它送回去给太子。”
苏天扬摇头:“这可不成,你不要的话,你得自己拿回去给太子。”
说话的同时,那头的小白鹦鹉仍兀自的喊着太子哥哥,叫个不停。
苏长乐愈听脸愈红,憋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起身,走到小家伙面前,气呼呼的叉腰哼道:“你除了太子哥哥以外,还会不会说别的?”
鹦鹉歪着小脑袋,与她对望了一会儿,振翅道:“乐乐真好看、乐乐真好看、乐乐真好看、乐乐真好看。”
苏长乐:“……”
这鹦鹉一定得还回去才行,沈星阑都教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苏长乐热得脸都红透了,抓起一旁黑布,手忙脚乱地将笼子蒙了起来,屋内顿时又恢复一贯的宁静。
“我要怎么把它还给太子?”她两只耳尖红彤彤的,“他明日还会来府里找二哥吗?到时我就将鹦鹉还他。”
苏天扬耸了耸肩:“不知道,殿下最近忙得很。”?轻?吻?最?萌?羽?恋?整?理?
“忙什么?”
苏天扬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几度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