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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公爷可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太监见薛沁芮这番模样,便问道。
“不敢,”薛沁芮俯身,“我不过在想家父家母若知晓了陛下的赏赐,会有多么受宠若惊。公公,可否与陛下说一声,我们家本只是普普通通的农民,承受不起那么多人的服侍。”
“薛公爷,您如今已是衿国公,怎会是普通农民?陛下心里知晓您的父母虽不在身侧,仍不能疏忽了,免得给陛下自己落下个吝啬、考虑不周全的坏名声。”
薛沁芮不认为当今圣上连七亩地能养几口人都不清楚。听太监这话,圣旨自是不可改了——何况还是皇帝用心考量后的圣旨。
“日后陛下赏赐的都归公爷了,要如何用,都是公爷的事儿。不似稷王殿下为羽轩公子准备的嫁妆,虽说请您保管,却始终还是公子的嫁妆。”太监双手呈过圣旨给薛沁芮接过去。
说白了,若薛沁芮自己心疼父母,便是要将御赐之物分些拿回宣邑去。她若不分,便是不孝,一旦分了,自己便过得艰难了些。
待薛沁芮谢过,太监便请她更衣。
这回她仍是自己换了里衣,才叫宦官们来替她穿戴。带头太监见衣裳换了下来,便吩咐一个宦官去扔了它。
薛沁芮听闻此言,立即转过身去,欲要阻止。
“公爷可是对这身已无用的官服有些留恋?”她一露出阻止的神色,太监便道,“公爷,陛下知晓您是个做贤官的好苗子,也在为您寻着一个好位置。无论是如今公爷身上这身衣裳,还是日后的官服,都是这国子监主簿的衣服所不能比的。”
薛沁芮知晓这太监在皇帝身边活了这般久,自是有他的道理,再如何争都是争不过的,便笑道:“公公所言极是,是我唐突了。这世事,自是要往前看,以往发生过何事,都不要再计较了。”
太监听她如此讲,欣慰地笑着点点头:“多谢公爷理解。”
薛沁芮笑着颔首,只愿他懂了后半句话,传达给皇帝才是。她可不想在这九五之尊莫名的疑心下紧巴巴地过日子。
再废话几句,薛沁芮便被太监引着上了辆厢间缀了玛瑙的马车,往她那才命名作衿国府的新住处驶去。
也不知遣了多少人来打理,这回前来,府邸大门的“衿国府”三字已挂于正中,大门、角门尽敞开来,内里的庭院些皆瞧得见。
门口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宫女,领着一群宫女候着。见薛沁芮的车驾来了,站直了要行礼。
薛沁芮见一行人都朝她这般规矩地行礼,不禁急着下车要叫她们起身,不料车门一开,便有小厮伸了一只手要扶她,另一只挡在车门框上。
薛沁芮怔了片刻,还是将左手轻置于小厮手上,右手提了裙摆,缓缓地下了车,才特意沉了声,叫她们免礼。
老宫女礼毕,讲她带来的宫女是今日来教丫鬟小厮规矩的,请薛沁芮不必费心。又与扶薛沁芮下车的小厮吩咐了,要他赶紧将薛沁芮的行李打点好了,引她在府里四处逛逛。
一下子便被这群奴仆安排得明明白白。这公爷当的,可真是提线木偶一般。
薛沁芮略微垂眸,抬眼便笑着谢过,那宫女竟也理所应当地受了。她也懒得管,心下思量着,嘴上只叫小厮领她四处瞧瞧日后自己的住处。
原以为大不了是几间庭院、一方池塘的大小,却不料能逛至日落,还被告知一半也未走完。薛沁芮曾是个每日要绕一个山头才到得了自家田地,还能劳作几个时辰的人,万万没想到如今裹着华服在这三亩地也走得吃力。
何况,这都是她的。
日后,这一个时辰都逛不完的衿国府里,她是立于最顶端的人。
“罢了,”她打断喋喋不休的小厮,“你直接带我去歇息的地方吧。太阳落了,你该休息了。后面日子还长,我慢慢转便是。”
这般大的府邸,薛沁芮可真怕自己哪日迷了路。若不是小厮带她回去,她今日大约便要在这假山上的小亭台上歇息了。
院里已有几个婆子候着,待她来了,嘴碎地叨了许久,争先恐后地要服侍她歇息。薛沁芮今日也乏了,不愿管她们,便任由她们折腾。
入夜,薛沁芮打发了婆子许久,盯着泛出星光的窗户发愣。软得出奇的床叫她浑身不舒服,翻过半夜,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眠。
薛沁芮索性又简单穿戴了,轻轻出了门,在自己这小庭院逛着。
“我听闻那稷王儿子才回来时,将稷王与她的侍从皆咬了,好些人都出了血。”守夜的婆子细声聊着,丝毫不知自己的新主子恰巧经过。
“哪止!他才自胡地回来时,据说还要吃生肉呢!”
“唉,也不知我们这是命好还是命苦。虽是一下子便来公爷府当差,可我们这主君是个穷得拔不出一根毛的地头来的,身子里流的血都叫旁人嫌。你们是没听见,不仅是棠王那边儿在嘲,一些侯爷也瞧不下去呢!”
“罢了罢了,都是命!不过瞧我们主君被那位与稷王争着宠,想必还是有不寻常之处。保不准她真的有福气,能做个异姓王爷呢!”
“你没瞧见今日主君那模样么?长得确实清秀,却像是没什么脾气,一丝公爷的气场也没有。”
“何况日后还要来个狼娃!我可不想日日服侍个野狗样的主子。稷王府的人有怕他,你们想必也是知晓的。那个如今得宠的安舒,原是个粗使丫头,是稷王许下重赏,才咬牙去服侍那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