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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老欢喜的应了声,暗赞君侯真是个天字头一号的和善之人,处处为百姓着想的善心就让人叹服不已,比起关东过来的那帮豪强地主好上百倍,那帮人到了陵邑里还不安生,整日里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连他们这帮关中本土平民也看不惯。
其实,这已经是第二遍深耕了。
早在刚入冬天降大雪之前,侯府的男女老少就组织起来进行一次深耕。
将学前的深耕意义重大,每年地里都会有病虫害滋生,地蛆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小虫子是农民最讨厌的敌人,为了赶走讨厌的虫子,每家每户都的派人来巡逻捉虫。
入冬前把大田深耕,带有虫卵的泥土全部翻出来,经过整个冬天厚厚积雪和冰冷的气温摧残下,这些可恶的虫子十有要被活活冻死,深耕的更狠一些,把土地耕出尺余深的沟壑,冻死的虫子更多一些。
即使有侥幸没死的虫子也很容易对付,各家各户家里生火做饭剩下的草木灰派上用场,每亩只需要在沟里施进80汉斤草木灰,既防地里的虫子又能增加肥力,杀虫增产非常明显的作用,这些土办法有时会有意想不到的好效果。
捏开黏黏的泥土丢撒到田里,曹时的心情不错:“今年大田的地力还算可以,但还是要打上一层基肥保持地力。”
“在下省得轻重,今年冬天庄子里的男女老少没闲着。按照惯例男丁们去县里接受军阵训练,老人孩子和妇女们带着皮手套到南山上挖腐土,一车车腐土拉回来堆积在田间地头。只等着雪水化冻再把地翻一遍好让草木灰混合到地里,趁着夜里气温低的功夫再冻一冻地里的虫子,让那些东西全部死光光。”郑老的表情很滑稽,好似地里的虫子是万恶的敌人,咬牙切齿的恨不得让它们永世不得超生似的。
曹时是个伪环保主义者,他提出挖南山树林里的腐枝烂叶沤出来的土壤,可以充当上好的绿肥使用。
庄子里的沼气池里存着生活废水和牲畜的便溺。经过半年多的高温腐熟后成为一堆烂泥,可以作为良好的肥料施加到大田里,本来庄子里的地力就不差。施下几种肥料就更加肥壮了。
想到挖土的风潮起来,他不无担忧地提醒道:“还得注意往山里回填泥土,一旦挖山的习惯养成,早晚会有一天把山上的泥土挖空。没有泥土保护的树林早晚会枯萎死去。”
郑老嘿嘿一笑:“君侯说的是。这就跟薅羊毛是一个道理,一天薅一把羊毛不都,日复一日早晚有一天会把羊薅成秃子,咱们放大车进去之前都要把庄子里挖沼气池的余土装上大车带到山脚进行回填,什么时候咱们大田里的土太多了,再把大田的泥土填回山里去。”
老头说话很搞笑,军队里混了几十年的战兵,不但练就一身过硬的军阵杀敌术。老兵油子们的段子也是可以张口就来,那些粗鄙却有意思的俏皮话有一句来一句。逗的曹时哈哈大笑心情格外的好。
民以食为天,民以农为本。
耕作是一年中最重要的劳动,不仅是侯府里的人来盯着,乡里的穑夫、游缴和亭长,县里的差役都来田间地头蹲着,黄老无为制度下,官吏们整天闲着没事干,除了到各乡各闾的四处巡查治安卫生就没别的事,若是再躲在县衙里不出来,指不定要被黔首百姓戳脊梁骨骂成蛀虫。
乡里三老有上奏朝廷直达天听的权力,只要他们觉得基层官僚整天吃饱饭没事干,那么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上书给朝廷,要求惩治尸位素餐败坏吏治之徒,当然他们的权力也仅限于此,超过县域范围上升到郡府的官吏,顶多也就是风闻奏事说点不具备权威性的闲话。
因而,汉初的政治斗争仅限于郡,以及更高的朝廷层次,县里的大小官僚油水少事情多,要是懈怠点还要被三老戳脊梁骨咒骂,那帮老头可全是年纪过五十岁,受到皇帝亲自接见的西汉劳动模范,每个老头都是上过战场守过边疆立过功勋的军功爵阶层。
侯府所在的乡里三老,恰是那个楚人老兵共喜,今天这老头也晃晃悠悠的来了。
共喜一拱手:“拜见君侯!”
“共老不必多礼。”曹时也忙着拱手回礼。
汉家以孝治天下,又非常崇老敬老,黔首白丁过六十五岁者,从此不必再服徭役,同时大汉帝国也不会再收老人的各种税款,有爵者年纪可以降低,到八级公乘是五十六岁免徭役,九级五大夫则是全免徭役。
假如老人过七十岁,皇帝还要亲自下令赐予几杖,就是赐给年老诸侯王的那根几权,当初死了儿子的吴王刘濞就拿到汉文帝赐予的几杖,只要老人家拄着那跟几杖出门,即使见到三公九卿也不必行大礼,拱拱手就足矣。
共喜年过八十精神矍铄,可人家早在十几年前就领了一根几杖,这几年天子命令郡治为八十岁以上的老人赐长寿宴,共喜也是做了几年的座上宾,老头只要愿意长安城内就没几个地方不能横行无阻,无论是三公九卿的官府大衙,还是长乐未央的深宫高墙都拦不住他,不能进的地方无非是别人家的私宅,以及天子自家的永巷私府而已。
老人家讪笑道:“不瞒君侯,我家小孙媳妇已经叨叨抱怨好些天了,老朽被吵的头晕眼花无奈来叨扰君侯,前些日子内史把俺们招进府里,说是要推广咱们闾里种田把式,这会子每天都有人往乡里跑,我在想要不请闾里的好把式给他们开个课说道说道。免得那帮人整天跑到老朽家蹭饭吃,老朽我又要被孙媳妇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