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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长乐公主差点晕了过去,抢步上前夺过铜盘内的纸笺,刚瞄得一眼,立即觉得头脑眩晕站立不稳,字字句句看上去竟是如斯地刺眼:《余长宁谨立放妻书》。长宁本卑贱商贾,嬉笑于市井,玩乐于里坊,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幸蒙公主垂青成为国之帝婿,实乃三生之幸,公主美艳如花,贤良淑德,知书达理,不惜金枝玉叶之身下嫁民间,长宁感恩戴德惶恐不安,恨不得摘下天上星辰,博取公主一笑。常言道夫妇之因乃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为夫妇,长宁本该珍惜姻缘白头偕老,然可惜浅薄无知有负公主深情,做出苟且之事令整个皇室为之蒙羞,实乃罪该万死,更愧对公主厚恩,愿公主相离之后,重梳婵鬓,淡扫蛾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贤良俊才,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合韵之态,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伏愿公主千秋万世幸福到老。余长宁绝笔。贞观二十一年二月十三日。
长乐公主一行一行地慢慢细读,珠泪在俏脸上无休止地奔涌流淌,及至读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猛然将信笺扯成了碎片。
一直默默无语的李世民登时色变,拍案而起怒声道:丽质,你疯了不成?岂能无端撕毁放妻书!
长乐公主贝齿咬得红唇泛出了丝丝血珠,她凄然一笑,说道:七年姻缘一朝而断,儿臣如何能够咽得下这口气,儿臣想亲自见余长宁一面,亲耳听他说出和离之话,请父皇恩准。
李世民犹豫半响,终是忍不住心软了。叹息道:那好,你去吧,见他一面就当离别。
谢父皇。长乐公主哽咽一声,在内侍的带领下朝着天牢而去。
天牢里面阴森潮湿蛛网尘结,铁栅栏围成的牢房内,余长宁负手而立望着墙壁上摇曳不止的火把,不知过了多久。才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两行热泪已是忍不住夺眶而出。点点滴落在了地上。
写给长乐公主那封放妻书他斟酌了许久,也早就在心底打好了腹稿,然当他落笔书写之时,一笔一划写起来却是那么的艰难,每写一个字,当想到公主美艳如花的笑靥,他的心就止不住被针狠狠地扎了一下,疼痛得无以复加。
然而只有与长乐公主和离,才能避免她卷入这次的危机当中。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并非是世态炎凉不懂珍惜,而是希望她以后能够过得更好。
正在余长宁心酸思忖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突然由远而近,他愕然转身望向灯影处,那张熟悉的俏脸已是映入了眼帘。
公主hellip;hellip;你怎么来了?余长宁露出了惊讶无比的神色。整个人顿时呆住了。
驸马!长乐公主悲伤一声,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哭出来,转头对着典狱令冷冷吩咐道:打开牢门,本宫要进去。
典狱令望了长乐公主一眼,拱手禀告道:公主乃金枝玉叶之身,如何能够进入此等污秽之地。请公主自重,不要为难下官。
长乐公主冷笑更甚,似乎想将心头的满腔怨气发泄出来,呵斥道:你这狗奴莫非连本宫的懿旨也不听了?让你开门就开门,何须如此多的废话!
典客令无奈,只得亲自上前打开了牢门。
长乐公主并没有急着进去,又冷冷吩咐道:本宫有事与余驸马单独叙说。你们退下便可。
典客令面露犹豫之色,然见长乐公主一副不容妥协的模样,只能苦笑点头应命。
进入牢房,长乐公主根本没有说一句话就扑入了余长宁的怀中,忍不住嘤嘤哭泣了起来。
余长宁轻轻地搂住她柔美的身段,替她理了理有些散乱的鬓发,苦涩说道:公主,你不该来的。
长乐公主离开他的怀抱,抬起云袖拭了拭俏脸上的珠泪,急切问道:驸马,你是否真的与武媚做了苟且之事?
望着长乐公主满含希冀之色的美目,余长宁多想摇头给她带来一抹温暖的希望,然而可惜不能,他轻轻地点了点头,仰头闭上双目,不忍去看公主绝望的神情。
长乐公主泪如雨下,痛哭失声道:你,你,你这是为何?为何会做出这等事情来?家中姐妹任你采摘,难道还不及一个武媚么?
余长宁轻叹一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恐怕是当时鬼迷心窍,才做出这等苟且之事。
话音堪堪落点,余长宁突然感觉到一阵劲风扑面,还未等他回过神来,啪的一声大响,整个面颊犹如被刀割一般疼痛。
长乐公主纤手轻轻地颤抖着,竟是刚才激愤之下狠狠地打了余长宁一耳光,她美目含泪牙关紧咬,半响才凄然道:余长宁,你一句鬼迷心窍就想当作解释么?整个余家,整个襄国公府,都会因你的过错而付出惨痛的代价。
余长宁默然良久,半响才长吁一口气询问道:公主,你可有看见我写给你的那封《放妻书》?
自然看见了,不过刚才本宫已经当着父皇的面将之撕成了碎屑。
余长宁惊讶望去,却见长乐公主坚定不移地开口道:本宫知道那封《放妻书》是你不想我受到牵连的权宜之计而已,然我李丽质嫁入余家七年,早就已经将自己视为了余家之妇,身为余家人死为余家鬼,即便你余长宁乃是江洋大盗、十恶不赦的狂徒,本宫也绝对不会与你和离,在此为难当儿,最关键的是夫妻同心共度危难,而非划清界限,我相信你我夫妇,一定能够渡过此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