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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冀丁一直被秦尚攥着胳膊,小臂被捂得发烫,他跟秦尚不到半步距离,在寒冷和肃杀的大院里感到了温暖和安全。
    光头一群人基本上都挂了彩,秦尚的烧烤店他们是查了挺久才找上的,本以为大晚上店里就秦尚一人,打起架来,食客一散,秦尚寡不敌众,怎么着也不会吃亏。
    哪想这大院跟烧烤帮似的,客人比秦尚还熟什么地有扫把,什么地有桌椅板凳,旁边还有人录像,随时准备打电话报警,分工合理,训练有素。
    对面也挨了几拳,但是这边打头的两个一脑袋血和醋汁的人,看着视觉效果就更壮观,矮了不少气势。
    光头咬牙切齿,瞪了秦尚一眼:“白汎不按规矩办事,早晚要付出代价,你们最好都夹着尾巴做人,别让我找着错处。”
    他放完狠话,带着一队残兵败将呼呼啦啦的从大院退出,留下满地残疾。
    秦尚朝客人们道谢,把今晚上的费用都免了,还跟过生日的大哥许诺了明天再给他补个生日会,让唱几首唱几首。
    大哥哈哈一笑,说过生日打架还挺爽的,就是桌子都给推翻了,烧烤吃不成了,大哥指指裴冀丁说:“是不是给砸了一下,冰柜里的蛋糕当给你捂捂伤口了,明儿记得唱歌啊。”
    打架负伤还有特殊关怀,这待遇还是头一遭,裴冀丁领情。
    “得嘞,明儿保证给你们把魂都唱出来。”
    等人都散尽了,秦尚抓着裴冀丁,看着这人乐得没边,插兜站着,手上还一股子久酿陈醋的酸味,心里一边好笑一边想骂人。
    第32章
    秦尚抓着裴冀丁的手拖到屋里,把人推在椅子上。
    “转过去我看看后背。”
    “哦。”裴冀丁背过去,把衣服拉上去。
    裴冀丁皮肤偏白,一道红印子狠厉地横着从右肩膀到左下背部,还透着紫。得亏没照着脑袋砸,不然这会就进ICU了。
    背后气压低得很,一片寂静,裴冀丁没这个觉悟,一面撩着衣服,一面还跟秦尚邀功。
    “今天多亏了我,给你留了点反应机会拿武器,不然那群人冲上来这不是帮你呢嘛,你上哪找铁戳子去。”
    “你还挺骄傲。”
    店里只有一个小马扎,裴冀丁坐在上面两条腿得曲着,弓着腰,发旋对着秦尚,后背一道充血的印痕在干干净净的皮肤上十分突兀。
    秦尚听着他得意的语气,从背后都能想象到裴冀丁那张无所谓的脸。
    这裴家的二少好像一点不金贵,不会哭不会喊的,疼了就忍着。
    打架了,受委屈了,丢工作了,没一次红着眼眶或是苦着脸的,那张脸上总是有着不服输的狠劲,被不争气的颓废遮挡着,融合成了一种极为特殊的气质。
    秦尚不知道怎么描述。
    一个人总是复杂的,裴冀丁像一个万花筒,把眼睛搁在镜口,每转一次都是新的图案,柔和或者尖锐,简单或者复杂,每一个都独一无二,但却又同时属于一个物件。
    他的尖锥都对着外面,等翻了面,寒光尽显的铁器上就绕上了开着花的藤蔓。
    秦尚想起来裴冀丁抹着鼻子,眼里闪着光对他说“我没什么恶意”的那天。
    那个扎满了刺的人第一次让他看见了尖刺上盘着的花,带着生疏,试探,和难得的真心。
    秦尚不是个敏感的人,但也感觉到他似乎获得了什么极为珍贵的东西,如果不捧住了,就会摔在地上,四分五裂,从此那个美丽的,多变的万花筒就只剩单纯的灰黑白了。
    抽屉柜里还有李叔用来按腰的药油,以及不知道哪年苏春桃送来的中药粉,反正都是活血化瘀的,秦尚一股脑都拿了过来。
    裴冀丁背后那条老长的淤青看起来实在可恨,他恨不得手按上去,那后背就能半点痕迹也没有,光洁如初。
    裴冀丁感受过秦尚按摩的手法,一点没觉得被打了疼得委屈,反到有点期待,有点沾沾自喜。
    “找我是不是贼划算,当长工不说,还给你当帮手。”他胳膊肘撑着膝盖,扭着脖子仰着脸去看秦尚,“老板,这算工伤不?”
    “算,”秦尚在他后背拍了一掌,混着药油,声音响亮又黏腻,“下回再冲上去,我就直接给你办个意识,找个好山好水的地,清明了就带着唐荷去看你。”
    “嘶,怎么说话呢!我这边帮着你,你就咒我死啊!”
    秦尚把药油瓶子放在桌上,戳着裴冀丁露出来的脊梁骨:“就你那两下子,没打过死架吧。”
    药油瓶底嗑在玻璃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来。
    “打架第一要点,护着自己的头,脊梁骨,腹部。就你那拼命三郎的气势,三脚猫的功夫,可不是给人送命呢吗?就今天这根棍子,但凡高一点,你红的就不是背了,保管你这脑袋瓜子红里透着白,哗啦哗啦往外流。”
    “吓唬谁呢。”
    “谁莽唬谁呗。”
    后厨的水烧开了,老式铁壶的盖子被顶的啪嗒啪嗒响,秦尚拐进去煮药,留下了还撩着衣服的裴冀丁。
    什么意思?
    再迟钝的裴二少也感觉出不对来。
    这和平常斗嘴损人不一样,秦尚的语言夹枪带棒,句句都照着他后脊梁攻击,不满和气愤都有点从脑袋顶溢出来了。
    生气的人裴冀丁见过,恼羞成怒的,气急败坏的,但没见过秦尚这样的,像是把苦水和火气都闷在心里的锯嘴葫芦,跟个哑了的炮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