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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旭阳就跟被孤立似的,不参与乌雀山讨论就是不合群。
可是,这种根本建不出来的大桥,有什么好讨论的?
简直匪夷所思!
人多了,变吵闹了,钟珂也没法继续讲了。
她给律风让座,说道:“律风你自己看看吧,我把这群家伙赶出去,真的是吵死了!”
设计部大姐大的气势,在面对熟人的时候展露无遗。
钟珂刚把座位让给律风,站起来就把一群闲得没事的设计师赶得嘻嘻哈哈到处跑。
律风坐在座位上看着他们打打闹闹。
虽然都是一群三十多岁四十多的人,在设计这一行干久了,还是保持着一颗轻松愉快的心,气氛友好得令他怀念。
他以前也认为,做设计的人都是板着一张脸,仇大苦深地面对电脑和图纸。
事实上真的接触了,他才发现。
越是热爱设计,越是容易保持着天真烂漫的状态,持续不断地创造出令人惊艳的作品。
实习第一天,钱旭阳坐在钟珂腾出来的电脑前,开着乌雀山大桥模型玩手机。
而律风,把档案室里乌雀山大桥五个方案的资料都拿了出来,对照着电脑里存放的模型,一点一点找出问题所在。
五个方案,分别设计了不同的桥梁种类和落点位置。
给出的桥梁模型各有优劣。
在律风看来,任何一个方案,都完美得可以立刻开工。
可惜,限制于自然灾丨害、环境保护、工程技术,迟迟确定不了最优选。
设计方案决定了后续所有付出会不会白费,所以律风理解桥梁分院的犹豫。
乌雀山特殊的地理环境,注定了这座大桥需要更加完善的考虑。
可设计师再怎么考虑,始终绕不过高海拔、宽峡谷、大地震。
交通建设集团,在两年前已经放弃了乌雀山大桥的项目,宁愿绕上三四小时远路,建设起了新的高速路,都不愿意继续等下去了。
直到乌雀山大桥真正停止勘测数据的时候,大约就是这个项目真正结束的时候。
律风觉得可惜。
地图里画上简单的一笔横线,需要上百人上千人付出十几年的努力。
即使研究乌雀山大桥的建模多达五百余个,图纸超过万张,还有整整一室信心满满的资料,也不能保证这一笔横线画得圆满。
临近下班,钱旭阳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办公室。
钟珂已经开始收拾东西。
她走到律风桌边,问道:“怎么样?”
“不怎么样。”
律风脑子里满是乌雀山大桥模型、测量数据、峡谷深坑,“太难了。”
钟珂笑出声,完全理解律风混乱的状态。
“如果不难,乌雀山大桥早就动工开建了,也没必要绕几百公里建一条新高速。”
她看了看时间,意有所指,“今天先回去吧,明天我们继续。”
“我可以再看看吗?”
律风刚来第一天,想加班还得经过办公室主人同意。
钟珂听完,眼神诧异道:“你昨天说自己能加班的话不会是真的吧?”
“真的。”律风说,“我喜欢加班。”
喜欢加班的人,得到了办公室钥匙,目送钟珂离开。
律风贯彻着自己的加班主义,一心扑在桥梁模型上,完全不觉得枯燥。
他就算不研究乌雀山大桥的模型,回家也是研究国院其他桥梁模型,或者自己动手建模。
没什么差别,还省了公寓电费。
夜幕降临,律风的模型还没能从头到尾看完。
但是他能够充分感受到这些方案的谨慎。
没有什么突发奇想的创造,也没有什么心血来潮的尝试。
因为设计的异想天开,就是工程的艰难付出。
稍有瑕疵的桥梁方案,鲁莽地付诸实践,造成的不仅仅是上亿的经济损失,还有可能导致意料之外的人员伤亡。
所以,乌雀山大桥的每一个设计方案,都列上了详细的数据,斟字酌句地阐述着设计者的考量,优点、缺点写得详尽无比。
律风闭上眼睛,都能想象出那一片苍翠幽绿的乌雀山,到底印下了多少深邃的脚印。
办公室安安静静,日光灯惨白明亮。
律风盯着屏幕,鼠标随便拖拽建模角度,尝试跨越时空,去剖析实现它们的可能。
然而,建造一座需要经受地震带、挑战高度极限、跨越宽阔峡谷的桥梁,无异于向大自然宣战。
律风作为一个小兵,已经开始认真思考,这场战斗究竟需要什么样的神兵利器才能获得胜利。
他的胡思乱想,被一阵震动打扰。
律风拿出手机,发现是一串陌生号码电话。
回国之后,他的联系人十分固定。
这种时候的陌生电话,律风非常怀疑是敬业的推销员和他一起热爱工作。
律风自嘲地笑着接通电话,“喂?”
那边沉默片刻,“小风,是我。”
久违的声音透过听筒准确无误地传过来,律风的心脏差点停跳。
即使过了两年,即使远隔八千公里,他依然没有忘记。
“啊、你、你……”
律风脑子有些卡,结巴后脸都尴尬地泛红。
哪怕他独自一人待在办公室,也跟有人发现他窘态似的局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