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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俞任杰接到一个电话,是程斌打来的,告诉他已经确认饼干中含有毒鼠|强,就是造成二死三伤的剧毒来源。等他挂了电话,却发现身边的师弟不见了,连大女儿和二儿子也跟着不见了,只剩下小女儿和她的丈夫还站在原地,指着走廊的一头告诉他:“他们都去那儿了。”原来吃嘛嘛香,干嘛嘛不成的郝晋阳已经自告奋勇地去盘问马秀珍了。
俞任杰隔着口罩挠了挠脸,觉得异常闷热,他向人群走了过去,只见马秀珍已经被奚振宁的家属围在中间,她脸上一块红一块黑的,也不知道这片红晕是因为此时太过窘迫给急的,抑或是早些时候给太阳晒的。她的手指紧紧抓着裤子两侧,眼睛有些湿润,说话的声音却意外的又细又尖,还带着些少女的味道。
郝晋阳现学现卖,用俞任杰使用过的问题问她:“这种饼干是谁买的?是你买的么!”
马秀珍点了点头,声音有些颤抖:“是,是我买的。”
“是谁提出要买这个?是你么!”
“是老太太想吃,我替她买的。”
“就是说,是她让你买这种饼干的?不是你么!”
“她没说买哪种,就说买些常买的,这就是她最常买的。”
“瞎说!”大女儿插了进来:“我妈有糖尿病,这种饼干这么油,这么甜,她不吃这种的!我们给她买了无糖的饼干,家里还有一箱没吃完呢。”
俞任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您别急,先让她说完。”
马秀珍抬起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家里是还有一箱无糖的,但老太太不爱吃,说没味道,而且太贵了,舍不得。爷爷奶奶说偶尔吃点甜的没关系,他们吃过药的。”
郝晋阳看了俞任杰一眼,询问他的意思,俞任杰向他点了点头,于是郝晋阳深吸了口气,继续问道:“这次的饼干是什么时候买的?”
“就在昨天下午,我出门给爷爷配药,回来的路上买的。”
“他们经常吃这家的东西吗?”
“经常吃,还会买些其他东西,以前爷爷奶奶腿脚好的时候,买过很多吃的。他们比较节俭,每次都买打折的,但都挺好吃的,每次都喊我一起吃。”马秀珍说着,伸手抹了把眼泪,她的手背又厚又粗,指甲发黄,用力地揉着眼眶。
一只格外好看的手给她递了一张纸巾,露出的手指白皙修长,只是纸巾有些皱巴巴的,俞任杰抱歉地开口:“我出门前塞口袋里的,没用过,你不介意的话。”
马秀珍犹豫片刻,接过纸巾擦拭着眼角,擦完眼泪,最后用它醒了把鼻涕。俞任杰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更皱的纸团给她:“这是最后一张了,省着点用啊。”但这回马秀珍没有接,于是俞任杰又将纸巾团塞回了口袋里,拍了拍裤袋,他问:“有个问题需要澄清一下,昨天奚大爷和王阿婆毒发的时候,你不在家,是去哪里了?”
马秀珍捂着脸再度痛哭起来,俞任杰又将纸巾递给她,她仍是没接,直接用手揉着眼眶:“我找楼下的小杨聊天去了,是我害了爷爷奶奶!”
马秀珍嘴里的小杨是楼下另一户业主家里的保姆,与她相熟,常常溜出来一起侃大山。她哪里知道这次侃完大山回到家,家里的两位老人已经双目紧闭,倒在了地板上。若不是警察询问她是否有接触过那款圆形饼干,她都不知道是什么害了家里的两位老人。
马秀珍的嚎啕大哭引来了围观,一位路过的护工停下为她辩护:“她肯定不会害人的,一定是你们搞错了,我看她天天守在医院的样子,还以为她才是里头病人的女儿呢!”
奚老伯真正的女儿仰起头来大声道:“你什么意思啊你?她是我爸妈的女儿,那我们是什么?我们也每天来医院啊,你这人说话真是有趣,我们不要上班啊?”
小女儿好不容易拉住了情绪激动的大姐,那护工和马秀珍一样,紧闭着嘴,来回看了大女儿好几眼,摇着头走了。此后俞任杰与郝晋阳又问了几个问题,与奚振宁的家属互换了联系方式后,与他们告别。走廊的尽头那儿,坐着本次中毒案中年龄最小的受害者,蔡志豪小朋友的家属。
不似奚大爷零零落落的儿女,蔡志豪的全家都在医院里,他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姑姑伯伯,甚至老师邻居,都来了,走廊里的座位坐不下,壮年男子都站着。
蔡志豪的父亲迎接了他们:“是警察同志吧?我是蔡志豪的父亲,蔡诚。刚才那头动静挺大的,我都听见了。”
俞任杰点了点头:“孩子的情况好些了么?”
蔡诚的眉头皱在了一起:“说是脱离危险了,但人还没醒,我们就怕有什么后遗症,毕竟孩子还小,以后还要念大学呢…那位的情况怎么样了?”
俞任杰知道他问的是奚老伯,摇了摇头道:“不太好。”
“年纪太大了吧,估计够呛。”蔡诚有些担忧地说。
“是呀。”俞任杰与他一起叹了口气。
这次仍是让郝晋阳出马,照例询问了一些情况,蔡志豪吃下的饼干也是昨天下午刚买的,他的爷爷奶奶出门遛弯时顺手买回了家,却被嘴馋的孙子从铁罐子里翻了出来,由此酿成了大祸。说到这里,蔡志豪的奶奶仍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流着老泪,用拳头不断地捶打着爷爷:“都是你不好!让你不要给他吃,你偏要!我们自己死了也就算了,偏偏让小宝受罪!全都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