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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予戈出神好一会儿才诧异地转过头,可人已然卷着被子睡熟,他便靠在桌上盯着烛火发呆。
    夜越发深了,万籁俱寂。
    颀长身影由远及近,出现在暗得有些可怖的街道上,月入云间,只余微弱的光。来人脚步急促,很快绕进一条深巷消失不见,若是那不远处的更夫加快点脚程,即能望见他钻入的府门上写了个大大的‘南’字。
    “姑姑。”
    来人踏进小亭,冲着正在望远山月的女子行礼。
    “我不是你的姑姑,自我用回母姓起,就与你们再无瓜葛。要是不嫌弃的话,可称我一句南夫人,嗯,楚状师也可。”
    男子走近几步,“您的母亲是我的祖母,所以,我身上也流着你们楚家的血液。您与我父亲置气,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我这个小辈可不掺和。”南夫人捧腹大笑,摸索着坐到石桌前,又摆手让他也坐下,笑够了才道:“你这嘴皮子可越发利索了。”
    “是姑姑您教得好。”
    “我可没教你这些。”南夫人挺起背,眼里满是询问,“环海县好玩么?”
    “尚可。”
    “就为了这尚可的地域,不惜抛下京城文武百官,数万名百姓?图什么?”
    男子轻笑,“大抵是图个刺/激。”
    “易茗棠是你派来的?打算做什么?”南夫人曲起两指在桌上敲了敲,“还有,萧永乐的贬谪应当不是意外罢?”
    “姑姑既然知晓,又为何要问我?”
    “为什么?易茗棠与易家有仇,你想送他到此由小柳儿劝诫,这我能理解。可萧家的案子,发生在京城,与环海可没有半点干系。难不成,你另有打算?”
    男子不言,起身走到南夫人先前站着的位置,指着现出点轮廓的月,“每逢此时,父亲总是会在我身侧陪伴。他会同我说许多的故事,会轻拍着我的背哄我睡觉,那个时候,他不是君王,只是一名普通的父亲。”
    “你们父子间的事情,我没有兴趣。”
    “可姑姑不正是用父亲的秘密引我前来么?”夜风拂过男子的脸,略微掀开点顶上的斗篷,露出张狐狸面具。
    南夫人别过头瞧他,啧啧两声道:“扮狐仙的滋味可好?”
    “不错,只是没有父亲在侧,少了许多乐趣。”
    “祁靖宁,我请你来,并不是想听你谈你的父亲。”南夫人送他一记眼刀,稍往前弓了弓身子,一把将他拉回原位,“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祁靖宁揉了揉有些撞疼的后腰,“若我说为了我的父亲,您信么?”
    “这话萧永乐用过,换一个。”
    “但这就是事实。”他回答得理直气壮。
    南夫人扶额,“焚林?”祁靖宁面色稍变,呵呵笑道:“夜已深,姑姑还是早些歇息罢。待过些时候,侄儿再郑重登门拜访。”
    “我猜对了?”
    祁靖宁的身子一僵,随即转头展开个温顺笑脸,“姑姑不是说不想理睬父亲的事么?怎的眼下又这般好奇?”
    “你回去罢,莫踢被子。”
    待人离去许久,亭中缓缓地透出一阵叹息。
    南楚枫摇摆着有些酸疼的脖子回房,正见母亲自景墙而来,疑问道:“是小柳儿身子不大爽快么?”
    “没事没事,”南夫人忙挥手,“怎的这时才回来?衙门很忙么?”
    “衙门的事倒是处理了大半,只是陪萧卫出门吃了些东西。母亲可是饿了?可是需要子彰为您做些吃食?”
    南夫人赶忙回绝。
    “这几日辛苦你了,你本就不喜官场,如今却又替着你妹妹去打理县衙公务,娘心里只觉愧疚。”
    “为百姓忙碌,子彰甘之如饴。”
    南夫人满意点头,侧过他朝前走,像是想到什么,叫住准备推门的儿子,“明日若是得空,帮着查查这三个月来的外来人口。”
    “是。”
    于南楚枫而言,母亲的话最是不可忤逆。
    萧予戈这晚睡得并不舒服,接二连三地发梦。日光晒到床头时,他不适地眯起眼,抬手遮挡,忽地意识到什么,鲤鱼打挺般坐起身,而后按着被墙磕得生疼的头。
    他什么时候回到床上的?
    伸手在另边床铺摸了摸,冰凉凉的。
    “大人醒了?”萧卫端着托盘进来,萧予戈侧身一看,对面牢房的犯人正端着粥碗呼噜噜地灌,偶尔还同送饭来的狱卒谈笑几句。
    “师爷吩咐过,先喝解酒汤。”
    萧予戈闻言,放下手中的筷子,转端起不远处的汤碗。碗温尚且适中,他一口气喝下大半,重执筷子开始拨粥。
    “不用忙活,我自己能叠。”含着小米粥的声音有些模糊。
    萧卫将被子叠得齐齐整整,回到桌前坐下,调笑道:“大人昨夜枕着这温柔乡,可是睡得舒坦?”
    “莫要胡说八道。对了,小杉儿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约摸鸡鸣之前,说是要给大家伙儿做早饭。”
    萧予戈往嘴里塞进一口炒鸡蛋,“外头有的是早点摊,下回让他们自儿个出去吃,衙门又不是不给发餐补。”
    “可他们说了,外头的东西哪里有南师爷做的好吃。宁可不要餐补,也得在县衙里蹭个一日三餐。”
    “倒是会享受。”萧予戈轻笑。
    郦平洲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吸粥,眼神不自主地扫过同桌人,王九嚼着一块咸菜,问道:“州长大人瞧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