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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纳德依旧在说着:不过你能留下多少也算是件好事。别难过,孩子。就当是陪陪我这把老骨头吧。
    唐纳德好像是嗅到了她的悲伤,或者是因为他也明白成为捕食者圈养的食物究竟是多么痛苦。乔安娜抿了抿唇,悄悄抹了把眼泪。她的内心已千疮百孔,而唐纳德的安慰话语悄然填补着心口的空洞。总有那么几个瞬间,乔安娜觉得自己还是个人类。
    帮衬着唐纳德施完了肥,天色逐渐暗了下去,乔安娜没有再逗留,准备回到那座死气沉沉的大宅中去了。她直觉觉得,如果回去得太晚,一定会被那里的人说些什么。尽管她并不在意那群吸血鬼的想法,但她更不喜欢成为这群家伙拿手的面前善人背后恶人这出好戏中的主角。
    她躬了躬身,向唐纳德道别后,转身离开。没走几步,唐纳德突然叫住了他,迈着颤颤巍巍的步伐追上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放到她的手里,又用力地阖上了她的手掌,像是怕被人看到似的。
    乔安娜摊开手,一颗浑圆的桃子稳当当躺在她的掌心里。
    唐纳德冲她一笑:暖房里的桃子熟了一个,你拿回去吃吧。
    就像是第一次见面时,他说着同样的话,把一小串麝香葡萄送给了他。
    不等乔安娜说些什么,他便转身走开了,颇有几分倔强。
    这颗桃子让乔安娜有些失魂落魄,或许这样的说辞并不合适,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一天的剩余时间,乔安娜都陷入了一种浑浑噩噩的恍惚状态,甚至没有意识到她已经走进了二楼尽头已经隶属于她的房间里。
    她躺倒在床上,将桃子放在灯光下,仔细地端详每一个部分。可纵然她看得认真,却也仅仅只是掠过了眼前而已,并没有在脑中留下任何一丝印象。不过这确实是一只很美的桃子。
    乔安娜关上了灯,房间内只余下了一盏小夜灯依旧亮着。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把桃子送到了嘴边。
    多汁的桃子,应该是甜味的吧。甘美的汁水落在乔安娜的味蕾上,平淡无味。乔安娜有点反胃,一股恶心的感觉翻了上来,以不容拒绝的势头迫使她吐出了嘴里的桃肉。
    像苏打水一样,她想。
    乔安娜很讨厌苏打水,倒也不是因为苏打水真的多么难喝,而是因为苏打水实在是太淡了。拥有和碳酸饮料一样的口感,却没有那样的甜味;二氧化碳爬过舌尖的刺激感后,大脑会不自觉地期待紧接着而来的是甜味,然而迎接的却是碱味,一腔期待就此扑灭,巨大的落差感让乔安娜怎么也接受不了,于是她再也没有尝试过苏打水。
    对于现在的乔安娜来说,手里的桃子就是她的苏打水。
    她小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迅速把桃子放到了床头的柜子上,不敢再碰,甚至没有再投去目光,以免平添悲戚。而且,被咬了一口的桃子并不好看。
    第二天这桃子就被下人处理掉了,仿佛从来没有造访过乔安娜的生活。
    大清早,伊利亚就已坐在了书桌旁那张相当舒适的天鹅绒扶手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公文。确切的说,清晨只是他上一个夜晚的延续罢了,与勤奋这种美好的品质无关。
    公文堆了厚厚一摞,里面满是他的下级属下唠叨不尽的话。伊利亚没有想要翻看的欲望,但身为地下都市的管理者之一,这是他分内该做的,哪怕仅仅只是形式主义般地摊开一下。
    伊利亚随手抽出了几个,只瞄了一眼,便忍不住蹙起眉头。
    下水道该怎么改建还要来问我吗?难道学了城市设计的人是我?每天都要被迫面对这种愚蠢的问题,这帮废物
    伊利亚把这份公文丢得远远的,恨不得它别出现在视线范围中才好。他长出了一口气,抿紧双唇,许久才使情绪重新稳定下来。他久违地感受到了怒气翻滚是种怎样的滋味,他决心别再有这种糟糕的体验。
    显然当下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别看任何一份公文。
    伊利亚把公文推远了些,颇有种眼不见为净的意思。
    他一手托着下巴,手中的钢笔敲着台面,发出规律性的短促响声。书桌正对落地窗,从伊利亚的位置看去,几乎可以将整个后院尽收眼底,无论是灌木迷宫还是低矮花丛,尽在一瞥之中。此刻他的眼神正追随着两个正在修剪灌木的身影。
    今日负责守在伊利亚身旁的艾德捡回了被他丢飞的公文,放在身后,不让他看到,以免惹他平白心烦。走回到伊利亚身旁时,艾德听到他很小声地念叨了一句:她可真是自由。
    艾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眼就找到了他话中那个自由的对象是谁。不过对于伊利亚的话,艾德并不能苟同多少。他始终觉得乔安娜太散漫了些,也太倔强了些,不懂礼数规矩,不适合成为吸血鬼,更不适合留在特雷维尔府。艾德并不认为她有什么值得青眼以待的特殊之处。
    艾德,你想和我说什么吗?伊利亚忽然问道,我感觉到你在心里喋喋不休了。
    艾德愣了愣,没想到伊利亚居然已经觉察到了自己的心不在焉。他下意识地想要装傻,毕竟他刚才在想的那些事情不啻于怀疑伊利亚的抉择,是万万不能让伊利亚知道的。但在伊利亚面前伪装是最愚蠢的事情,而且代价更可怕。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说出了心中的疑惑,他刻意把措辞变得更圆滑了些,显得不再那么尖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