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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砚秋在表演时向来喜欢忘记自己,让角色贴合在自己身上,而丈夫的角色虽然描绘的笔墨寥寥,却足够生动有趣。
很快,就到了上台表演的时候。
表演在一个空荡荡的大教室进行,为了帮助考生们进入状态隔离干扰,窗帘都拉着,教室里便显出几分阴暗来。
一组考生鱼贯而入后,门也被关上,整个空间里就只剩下考官与考生。
毕竟是一场事关命运的表演,在考官们的审视下考生们都有些紧张,有些僵硬的报上自己的名字后就等待着宣布开始。
崔砚秋已经许久没有酣畅淋漓的演过一场戏,内心雀跃下并不曾仔细打量考官,因此也没有看到,一名考官在听到他的名字后猛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表演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剧情开始于一个女子的死亡,警察通过询问相关人员一路探查真相。
等崔砚秋出场时表演已经过半,而他所演的丈夫正是之前剧情中铺垫的嫌疑最大的人。
崔砚秋坐在椅子上接受李岩冰饰演的主角——一名警官的审问,因为李岩冰帮男生们解决了最不想要的角色,于是最好的角色自然也落在了他头上。
审问的主题正是在妻子遇害前一天,丈夫发现妻子背叛自己时的情景。
崔砚秋回话的声音压的极低,嗓音带着几分沙哑,空蒙的眼神看着警察的方向,最终却落在了一片虚无中。
考官们对视一样,眼中都是惊喜,他们对崔砚秋上午的表现影响极为深刻,因为崔砚秋有一个好嗓子,清润温和,说话时如同清泉撞击玉石,但他现在的嗓音,却是完全不同的低沉而沙哑的状态。
他们没想到崔砚秋对声音的控制力竟然到了这种程度!
表演仍在继续,李岩冰问话:“你派人去查了你的妻子,后来呢?”
崔砚秋空蒙的眼神陡然凶狠起来,他死死地皱着眉头抿着嘴唇,恶声恶气地重复了一遍:“后来?”
然后忽然颓然地向后一靠,继续道:“我没有和她说,我再给她一个机会。”
“第二天早上醒来,她不在床上,我找遍了卧室、走廊、客厅、厨房,她都不在!”
“于是我去找侦探,问侦探她是不是去找他了,她去了!我看着隐形摄像头里面那张脸,觉得那张脸熟悉又陌生,那好像是她又好像不是她,我不知道,我不清楚。”崔砚秋继续道来,语气中是满满的惶惶而不确定,那个神经质的丈夫就这样从剧本中跃于眼前。
“那不是她,那不可能是她,她不是那样的女人,她不是!”
崔砚秋几乎要从椅子上站起身,却又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束缚住,只能在椅子上挣动着,用手指狠狠点着空气中的一点。
考官们的眼中划过一丝惊艳,崔砚秋明明坐在最普通的一把椅子上,隐约被限制的动作却好像真的置身于审讯室里,甚至把别人也带入了剧本中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苍白的灯光打在激动得手舞足蹈的男人身上,警官忽然感到一阵厌烦,于是厉声问道:
“所以你杀了她?”李岩冰厉声问。
崔砚秋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一般瘫坐在椅子上,低垂着头沉默了几秒才道:“我没有。”
他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温润,只是语调却满是疲惫,他抬起眼第一次将视线落在李岩冰身上,用气声轻声重复道:“我没有。”伴随着他的话,一滴泪自眼角滑落。
丈夫的戏份就此结束,不过是两分钟的表演,在总时长接近四十分钟的话剧中稍纵即逝,塑造的角色却最为生动。
他的所有愤怒所有颓然所有惶惶都是为了妻子,他那么爱妻子怎么可能杀她?任何人看着崔砚秋最后的眼神与那滴泪都会打消自己心中的怀疑,半部剧情铺垫的嫌疑因这一个眼神而云散。
警察继续追查凶手,而这已经与崔砚秋无关了,他站起身,鞠躬离开。
“啪啪啪。”
有一位考官开始鼓掌,然后所有人一同鼓起掌来。
崔砚秋有些羞涩的抿了抿嘴向考官们鞠躬道谢,却在抬头时愣住了——坐在正中间的那位考官,正是他曾经的老师。
他的老师,在十年前他读书时教导他又鼓舞他的老师,帮还是学生时的他们物色剧本,还帮他改了艺名。
他前一世原本不叫崔庭石的,他叫崔昙秋,老师觉得昙字隐含了昙花一现的意味,才帮他取艺名庭石,希望他能像庭中之石一样坚定坚韧,却没想到那句昙花一现却一语成谶了。
没想到他在今日再次见到了他的老师。
在崔砚秋身旁,饰演警官的李岩冰听到掌声才恍惚感觉自己回到了现实,他刚才一度觉得自己真的是一名警察,在审问着那个神经质的丈夫,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被崔砚秋带得彻底入戏了。
他敬畏而懊恼地看了崔砚秋一眼,心下生怨:他不惜冒着得罪人的风险,主动跳出来分配角色,却没料到这个人演技这么好,他本是看崔砚秋最为温和,才把最不讨喜的角色安排给对方,却不料踢到了铁板,这样,自己之前的小心机岂不是成了笑话。
崔砚秋并不理会他内心的波澜,转身离开了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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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林梓枫终于拉走了围着表演系教学楼转了一下午圈的方渊柳,边走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