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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5节

      秦宇眉头微皱,自黑暗中收回视线,的确没有想到,来的居然是他。虽说没见过面,但被香火之器所伤,斩了一身剑道修为,只是这两点,便足以表明来人的身份。不是说,中荒三代弟子李歌,已因伤势过重不治而亡?
    本想拒绝,免得不知觉中,就又沾染了麻烦,可秦宇还没来得及开口,脑海响起肉肉平静声音,“让他进来,这小子有点意思。”
    秦宇目光微闪,从善如流,“放进来。”
    很快,惨白着一张脸,像是僵尸的李歌,直挺挺走进小院,看着客厅中安坐秦宇,第一句话就让他觉得,实在太过分了!
    “我不是来见你的。”
    秦宇暗暗冷笑,很想怼一句,不是来见我现在就滚,可终归还是忍住。
    小子,大腿虽好,却也不是,谁都有资格抱的。
    找肉肉,哼哼,我看你是被那一剑,斩坏了脑子,地狱无门你都要硬生生的要闯进来!
    脚步声响起,肉肉迈步进来,走到秦宇旁边落座,低头看了一眼李歌。只是一眼,便让他闷哼一声,额头之上瞬间冒出细密汗珠,很快浸透全身上下,似在忍受某种强烈痛苦。
    可他眼中,痛则痛矣,却在这痛苦之中,混杂着激动之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沙哑着嗓子,“求您救我,李歌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肉肉挑了挑眉,嘴角勾起,“做狗也愿意?”
    李歌低头,“愿意!”
    “很好,那从今天起,你就叫狗剩了,别问我这名字什么意思,你还没资格知道。”
    李歌起身,深吸口气,“是,主人。”
    做了狗,自然是要有主人的,他并不缺少这点觉悟。
    肉肉指了指秦宇,“记住,他也算你半个主人,我不在的时候,说话一样管用。”
    李歌点头。
    肉肉挥挥手,“下去吧,一时半刻的,你还死不了,那就先这么活着。”
    等李歌走了,肉肉转身看着秦宇,“哼哼”冷笑,“看到没小秦宇?这才是咱正常的地位,哪怕什么都不做,就有人主动送上门来当狗。要我说,狗剩的觉悟,可比你强多了,哪跟你似的,做什么事情都喜欢拿捏半个,看不清楚对自身的定位。”
    秦宇拱手,“阁下威武霸气,秦某佩服万分。”吹捧则罢,对旁的事情,是一句也不提。总不能管着,不让人装逼对吧?更何况,人家也的确有装逼的资格。
    肉肉咬牙切齿,压着声音低吼,“小秦宇,你是越来越放肆,越来越没大没小啊!”竟像是看穿了,某个让她恼火不已的大不敬想法。
    秦宇打了个哈欠,起身就走,“困了困了,明见!”
    转身就走,脚底抹油。
    身后,是肉肉的咆哮,“现在就是明了,你个混蛋!”
    第1598章 蠢女人
    一日之中,夜色最重的黎明前夕,整座城主府都已经,在之前的大战中毁于一旦。处处残垣断壁,一具具尸体,大都残破不全,染红了大地,令空气中充斥着浓重血腥。
    篆刻符箓的精铁大笼中,陈元慎披头散发,四肢都被打断,两根粗壮的漆黑铁链,穿透他的琵琶骨,将一身修为禁锢,伤口处鲜血直流,顺着破碎甲胄缺口,不断滴落到地面。
    这个谋逆叛贼,如今居然还活着,的确是一件,出乎众人预料的事。毕竟,相比于被押解进京,接受大帝审判,其下场远不如自杀身死,还能少受一些皮肉之苦,保存几分生前颜面。
    可活着的逆贼,远比一具尸体,更加能顾彰显功劳,既然陈元慎没有自杀的勇气,城中平叛的功臣们,自是极其满意。他们已经将一切查明,所有证据确凿,陈元慎谋逆之事,已经成了铁案。只有这样,才敢放心的送入帝都,免得出了差池,功劳没有还要惹得一身腥臊。
    “押送叛逆进京,启程!”国戚侯爷神色亢奋,低吼一声重重挥舞手中大刀,满脸意气风发。他从来都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可以,将从不正眼瞧他的陈元慎,亲手装进运送重犯的囚笼之中,实在是大快人心。
    拉动囚笼的马车,缓缓驶出一片废墟的城主府,而此刻头顶之上浓重黑暗,正在快速消退、散去。九日将升,驱散世间黑暗,令道路两侧一个个麻木面孔,缓缓浮现出来。
    他们看到了,被关押在精铁大笼中的陈元慎,一张张面孔顿时扭曲,咬牙切齿露出无尽怨恨!
    他们的家,大都位于城主府周边,遭到之前叛乱影响,已被打成粉碎。每一个人,都家中亲人死伤无数,对导致这一切的陈元慎,短暂震动难以置信之后,便是深沉至极的怨恨。
    “狗贼,还我女儿!”
    “陈元慎,你不得好死!”
    “我诅咒你们陈家,株连九族断子绝孙!”
    嘭——
    一块石头,重重砸在陈元慎额头,顿时撕裂伤口,鲜血流了出来。
    人群稍稍沉默,见押送的军将没有表示,一块块碎石、鸡蛋、烂泥、粪便……铺天盖地砸落下来,恨不能将夕日高高在上,备受尊崇的城主大人,当场给撕成粉碎。
    陈元慎始终蜷缩着身体,护住要害一动不动。
    汹涌如潮的人群后,靠近长街的某扇窗户,悄悄打开了一条缝隙,一双眼睛看着眼前一幕,眼珠很快变红,粗重喘息中他伸手抓住窗户。
    “你想找死,可以跳出去,但这样做的话,就辜负了你父亲所做的这一切。”李如花坐在椅子上,手持茶杯缓缓开口,声音冷漠至极,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陈商略身体颤抖,眼珠一片赤红,他没有回头,口中低吼,“救他,你一定可以做得到,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李如花喝了口茶,语气更冷,“你的命,本就是我救的,所以现在的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她放下茶杯,略略沉默后,语气稍稍缓和,“你知道的,你父亲选择走出这一步,便是以自己身死,换取你能够活下来。而他……我救不了。”
    就在这时,精铁大笼中的陈商略,突然抬头看来一眼,木然、平静眼眸之中,露出一丝欣慰、制止,他微不可察,却又坚决至极的摇了摇头。
    队伍渐渐远去,长街上的人群,跟随着离开,噪乱之后的安静,让人很容易生出一丝恍惚之感。
    陈商略“噗通”一声仰面就倒,人在地上如一截枯木,闭上眼流出血泪。
    “哭吧,就当为你父亲送行,陈元慎这个人,我倒是小觑了。但你要记住,你父亲之所以,落得今日地步,都是因为忠武侯宁秦。是他,导致你的父亲,必须走出这一步,才能让你活着。”
    李如花走到他身边,跪在他耳边轻声开口,声音平缓安宁,如溪水灌注进入陈商略狰狞暴戾,恨不能毁灭一切的心田。
    “忠武侯宁秦……忠武侯宁秦……忠武侯宁秦……”他一遍又一遍的低声呢喃,血泪不止。
    一片废墟的城主府,某片阴影中,肉肉站在其中,从头到尾她都在这里,却没人能够看到。此时,她抬头看着,打开一条缝隙的窗户,神色淡漠眼眸中一片冰寒。
    之所以并不担心,来自西荒与李家的合作,原因很简单,离开西荒帝都后,她就能无所顾忌,只要动手杀了房中两人,合作便不攻自破!更别说,李如花现在做的事情,让肉肉杀意更重,嘴角逐渐勾起,露出一抹狞笑。
    她真的真的,非常非常凶残,不只是说说而已。杀人这种事,实在是一件,简单至极的事情,也就只对秦宇不同。
    李家三代又如何?杀就杀了,难道还能找到她?退一步说,即便真的找上来,她会怕?一群主动送上门来的点心罢了。
    抬手,肉肉指尖的黑暗,蓦地浓重起来,就像是悄无声息见,出现了一只怪物,张开了自己的大口,欲要吞噬世间一切。
    房间中,李如花脸色大变,她掌心中的红斑,这一刻像是燃起,传出强烈的灼烧刺痛!没有半点犹豫,她伸手抓住陈商略,低喝一声两人身影,凭空消失不见。
    肉肉挑了挑眉,保持着点出指尖姿态,眉头皱起露出无奈,“讨厌啊,你干嘛阻止我?”
    “挑衅?我这也算挑衅,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不就是捏死两个小虫子,至于说的如此严重?”
    “行行行,你说不杀就不杀,别动不动就翻脸好不好?咱们好歹是多年的邻居。”
    “哼哼,知道了,我会早点回去,絮絮叨叨的烦死了!”
    转身就走,她眼眸沉凝,冰冷中暴戾涌动。
    唰——
    肉肉消失在黑暗之中。
    ……
    “陛下,臣想不通。”承天王皱眉开口,脸色忡忡。
    他与陈元慎之间,算不上交往过密,但多少有些往来,否则当初百溯真圣,也不会主动前去拜访。
    对陈元慎,承天王自认为,还算有些了解,那是个聪明人,怎么会做这种蠢事。
    谋逆造反?简直是笑话,除非天地大变,出现席卷八方的浩劫,没人能撼动皇周统治。
    陈元慎的造反,更像是在主动求死。
    押解队伍,已经来到京畿,帝都守备司验明正身后,正在将陈元慎压入天牢待审。可谁都清楚,被押入帝都的陈元慎,注定十死无生,所谓审讯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但承天王此时,脸上的忧虑,绝非是为了陈元慎。一方主城城主,足够算是位高权重,突然因为“谋逆”被杀,这件事处置不好,怕是会在朝中引发动荡。
    九重之上,珠帘后的大帝,神色一片平静,“陈元慎是在求死,他活着来帝都,是要朕出气,以求保全他那个,送到中荒李家的儿子不死。”
    略微沉默,大帝冷笑一声,“陈元慎是了解朕的,但他未免有些,小觑了朕的心胸。但朕,依旧满足他的心愿,给陈商略一条活路。”
    承天王躬身行礼,“陛下宽宏!”
    大帝挥手,“去吧,传令刑部,不需要再做调查,给陈元慎一个痛快,终归曾执掌过,我西荒一座主城,不可过分欺辱。”
    承天王再度行礼,转身离开大殿,口中轻轻一叹。陛下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虚伪啊,但给陈元慎一个痛快,也算难得的仁慈举动。
    摇摇头,他收敛念头,直奔刑部天牢。
    ……
    忠武侯的车队,驶出驿站的时候,悄无声息多个人。白着脸的李歌,藏身其中一辆马车中,闭着眼睛气息若有若无。
    他剑道已毁,被香火之器斩断,一身修为几近断绝。
    可不知为何,虚弱到好似一阵风,就能被吹倒的他,却又给人一种非常危险的感觉。
    一袭白袍,遮掩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婢女白芷,如今也在这辆马车上。今日动身前,她就被肉肉赶出来,虽然脸色平静,心中却并不愉快。
    看着对面,面庞惨白到不见丝毫血色的李歌,白芷皱了皱眉,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大人为何要收留他?一个废人而已!
    莫非,是为了忠武侯?大人虽然境界高深,不是她能揣测,但要救这么一个废人,也绝非寻常之事,必然会对自身,造成严重损耗。
    想到这点,白芷眼眸更冷。
    就在这时,对面李歌睁开眼,他眼眸暗淡却锐利至极,这一刻竟给白芷一种,被洞察内心的感觉。
    “我对你并无恶意,希望你也不要,试图动手杀我。”
    略微沉默,李歌继续开口,他声音微微沙哑,流露出让人心悸的某些血腥味道,“相信我,虽然你很强,但如果我死的话,可以带着你一起。”
    白芷瞳孔微微收缩,她很想冷笑一声,但直觉告诉她,李歌说的一切并无虚假。
    他的确,有拉她一起,同归于尽的能力!
    为什么?明明李歌剑道已断,一身修为尽毁,已是十足的废人。
    李歌闭上眼,继续安静调息,他现在身体状况,真的非常糟糕,如果不小心照顾,随时都可能会死。
    对面,白芷深吸口气,压下心头杀意。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被李歌吓住了,相反白芷心底杀意,始终未曾消退。若李歌的存在,当真会对大人,造成某种眼中伤害,她会毫不犹豫动手杀他。甚至于,连忠武侯宁秦,也一并杀掉!
    同归于尽又如何?她本就活的累了,只要大人不受伤害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