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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条船并行,讲话不便。讲到这里,那郎君干脆一跃,落在师徒二人所在船上。
    他低头,用灵气裹住少许粥水,令其浮至面前。再从袖中取出一枚银针,刺入粥中。
    少顷,银针抽离粥水,针面发黑。
    白衣郎君看了,“多半是砒`霜。”
    这是铁证,秦子游听在耳中,近乎委屈。
    上船也有些时候,他与文叔朝夕相处,文叔甚至对他提过,家里的小娘子与秦子游一般大小。等这趟生意走完,拿了结好的银两,他就去为小娘子打一副首饰,好做嫁妆。
    那会儿秦子游还觉得,船家这般有心,自己可以多算些银两。
    可当下,为了一个子虚乌有的“河神”,文叔要杀他!
    秦子游难以想象,如果不是恰好遇见这白衣郎君,对方愿意出手相救,自己这会儿会是什么情形?师尊会救他吗?师尊能救下他吗?
    想到此处,秦子游心中又怕又气。
    少年蓦然拔出日影剑,剑锋直指船家脖颈。
    哪怕在这时候,秦子游的手依然很稳。
    他看文叔,一一数:“那日上船,我给你十两银子,你去采买。”
    这些钱,够寻常人家五年家用。
    秦子游嗓音里带着一丝别样的冷冽。
    他说:“你买来十斤牛、十斤羊、十斤鸡鸭,另有十斤米——文叔,我并非不理世故,这些东西,哪怕去了姑苏,都用不了十两。但你不说,我见你劳苦,便也不问。”
    船家颤抖。
    他方才一心求死,到现在,反倒是惧意涌上。
    船家想要求饶。他改换想法,觉得河神即便发怒,自己早早离开江岸,大不了,北上楚国,如此一来,嘉陵江畔如何,总牵连不到自己。
    可脖子上架着剑,稍微一动,就带来一阵刺痛。船家只得口中哀求:“小老儿知错了,万望少侠饶命啊!”
    秦子游不理睬他,继续数:“我与旁人闲谈,他们听闻我与你共食,尽是讶然——文叔,你先前告诉我,这是江上行船的规矩。可我早知道,这是你哄骗我。”
    这是他与那妇人谈天时知道的事。
    秦子游又说:“我与你解释半日,费尽口舌。你半日未划桨,我怜你辛苦,准你休息。前些日子,你偷懒耍滑,我也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到。”
    “可你呢?”少年厉声道,“你要杀我?”
    秦子游说到这里,有些意兴阑珊。
    少年收剑入鞘。
    见状,白衣郎君微微拧眉,欲言又止。
    船家先是一喜,可紧接着,秦子游神识裹着地上一团已经凉下来的粥水,重新将其灌入船家喉咙。
    少年叹道:“你既欲如此杀我,也该受这份苦楚。师尊先前强令你吐出粥水,想来,只是为了让你死得清楚明白,莫要做个糊涂鬼。”
    楚慎行见状,低笑。
    毒粥入喉,很快,船家身体抽搐,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恰如他先前想象的秦子游模样。
    秦子游抿着嘴,看这一幕。他并不心软。
    直到船家再无动作,少年方转头,看楚慎行,又叫:“师尊。”
    楚慎行看他,说:“来。”
    秦子游上前。
    他以为师尊要讲很长一段道理,但楚慎行只是抬手,又揉了揉秦子游的头。
    秦子游瘪了瘪嘴,仍然心绪不平。但下午那会儿,还让他无言相对的动作,在此刻,却像是真带了奇异作用,让秦子游心情一点点平息。
    他主动说:“师尊,我没事了。”
    楚慎行道:“好。”
    他侧头,看旁边站着的白衣郎君。
    对方似乎略有尴尬,眼神乱飘,想要回船,又不知如何开口。
    楚慎行想到倒在地上的船家,又记起花会时间。最后,他的视线落在白衣郎君身后那条船上。
    楚慎行:“道友见笑。实不相瞒,出了这档事,也着实令人头疼。我与子游要往云梦郡去,看儒风寺六十年一度的花会。可而今,没了船家,接下来不知如何是好。”
    白衣郎君有些喜意,回答:“巧了。我从兰曲来,也要往云梦去。既如此,接下来一路,不妨结伴而行?”
    楚慎行看他,说:“还未请教道友姓名?”
    “我姓程,”对方说,“名玉堂。”
    第36章 生死
    程玉堂是筑基中期修士。在无门无派的散修中, 这已经十分难得。
    月升乌眠, 程玉堂在舱中烹茶待客。
    茶饼煨在炉子上烤, 既干且脆。这会儿被小厮取下一块,磨成粉末。
    炉子点上火, 上面架着一个黑色陶瓮,里面盛着水。不多时, 水沸, 冒起白汽。
    程玉堂说:“我看这小郎君腰间有剑, 多半是剑修。只是道友你, ”他端详楚慎行片刻, 承认, “我却看不出什么。”
    这意味着,楚慎行修为高于他。
    程玉堂答应对方上船, 未尝没有这方面的考虑:自己点了头, 这或许能成为一桩一见知交的佳话。即便不能,等到云梦, 两边分别, 也好各走各路。
    但自己若摇头, 平白让对方心怀不满, 那不是自找敌人吗?
    楚慎行知道,程玉堂话里重点在境界上。但他回答:“子游是我的徒弟, 我自然也是剑修。只是此前出了些意外, 我的剑碎了, 这会儿尚未找全补剑的东西。”说着, 轻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