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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慎行心中思索,面儿上冷笑,说:“论及‘蝇营狗苟’,怎比得过紫霄道友?”
话中讽刺意味清晰非常。
城主却不气,反倒欣然:“这倒是不错。”
他顶着白天权的面孔讲话,面上露出的却是白天权不曾有过的神情。
随着城主的话音,归元袍下淌出一股又一股的脓血。
道袍清洁,哪怕恰好覆盖在伤处,一样不会被伤口污血浸染。可在道袍之下,俨然已经出现一个小小的血潭。
结合白天权脖颈上的血洞,楚慎行默然想道:这具肉身,恐怕已经千疮百孔。
果真是再无力回天。
近日之前,楚慎行与白天权没有多少交情,他甚至不会因为白天权的死去而兔死狐悲。
在短暂思绪之后,楚慎行仍然考虑:这魔物是何来历,竟然看出了碧血蛛阵?!
念及城主前面曾叫出自己名字,楚慎行心尖一跳。
他福至心灵,缓声问:“你听说过我?”
随着他的话音,白天权的身体开始升高。
八百年前,身为归元宗的一峰之主,白真人在碧元大陆无限风光。
直到天裂到来。
碧元大陆与外界相连,人们知晓原来大乘以上仍有散仙金仙。
饶是如此,在碧元修士眼中,白天权依然是“元婴尊者”。
往后,他进境化神,这样的敬慕便也更进一步。
可到如今,这些风光,都成了过往。
白天权的头歪向一边,肩膀微微抽搐,像是浑身的骨头都被城主一并抽走。
归元袍下,城主真身逐渐显露。
饶是楚慎行见多识广,都有些认不出,这魔物在修炼邪功之前,究竟是人修还是妖修。
他只看到了蠕动的、泥浆似的一滩“东西”,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惊的浓郁黑色。
随着城主现身,难言的**恶臭弥漫在大殿之上。
白天权隆起的肚腹一点点瘪下,可城主并不放过他。
在完全脱离白天权身体后,泥浆似的魔物忽然翻涌而上,将白天权的身体完全包裹。
这一刻,楚慎行对上白天权的目光。
在白天权给他敬第一杯酒的时候,丹峰峰主意识仍在,眸中满是不安惊慌。
等到第二杯,便逐渐涣散。
到第三杯,彻底被魔物控制。
当下,白天权眼中却又一次透出情绪。他的绝望、他的恐惧,全部被楚慎行纳入眼中。
藤枝陡然从楚慎行冲出,朝城主刺去!
城主冷笑。
像是为了嘲弄楚慎行,此魔吞噬白天权的速度竟然逐渐变慢。与此同时,又有诸多触手从城主软烂黑泥似的身体中涌现,与藤枝缠斗!
“听说过——”
楚慎行第一次听到城主的声音。
与白天权的嗓音不同,却有着方才一样的含混、沙哑。分明是人声,却又夹杂着搅动淤泥时会发出的细微动静。
“咕叽、咕叽……”
伴随着这样的响动,一张面孔,从白天权胸膛处的“淤泥”上浮出。
楚慎行尝试分辨,这张脸上的五官面貌与阮蔻可有相似之处,却以失败告终。
他倒是不觉得遗憾,只听魔物怪笑,说:“倒是当真听闻,元惊山那老东西不知撞了什么大运,捡到一个年纪轻轻,便修习了数门道法的剑修。”
楚慎行一面操控藤枝,尝试接近白天权,一面暗道一句“果然”。
他原先觉得,自己的境界说不上高。在澜川大世界,勉强能被唤一句“楚真人”。可再往上,到逍遥老祖此刻所在的金仙境战场,甚至更高一重,至道境战场——其中的正道修士,才该有魔修关注。
这倒是他想错了。
从眼前城主话中判断,楚慎行已经恐怕在魔修内部榜上有名。
碧血蛛阵之威,早被魔修研究透彻。无怪方才他仅仅是放下几块灵石,就被城主击破。
不止如此。以城主对楚慎行的了解,加之触手灵活行动。接下来,恐怕只要藤枝取出灵石灵宝,就要被制止。
他不能布阵。
想到这里,楚慎行身畔浮起一阵风。
——他是剑修。
只要心中有剑意,便能迎战。
日影浮出,剑尖直指在白天权胸口浮出的那张面孔。
于此同时,黑色泥浆已经攀爬到白天权鼻上,眼看要将白天权的眼睛吞没。
剑气烈烈,泥浆上的面孔张开嘴巴,爆发出一阵狂笑。
他满是恶意,问楚慎行:“你要刺哪里?”
楚慎行不答,城主却也不必听他回答。
面孔从白天权胸口往前,身后脱出一条长长的蠕动条形。在缠住白天权的同时,城主面孔往上升去,到最后,与白天权的头颅并在一处。
他问楚慎行:“你是要伤他要害,还是要伤我要害?”
虽然这么问了,但城主并没有给楚慎行选择的机会。
他挂着恶意的笑容,头颅一歪,便重新化作软泥,朝白天权的头颅覆盖而去。
眨眼工夫,白天权的额头、眼睛……连带最后一根发丝,都被城主吞没。
吞噬了白天权之后,城主并不为自己塑造人身,而是依然以软泥姿态出现在楚慎行面前,滑不溜秋。
楚慎行倒是不因自己并未救下白天权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