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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景昀脚步一顿,回过头看着脸一阵红一阵白的领队,因着阳光太过刺眼,双眼不适的微眯起来,连带着眼尾的愠色都被阳光给俏皮的撒在空中,肆意欢腾着。
“谢谙?找死?”江景昀顿了顿,声音难辨喜怒。
领队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没听清江景昀说什么,忙不迭点头,本想回应,奈何舌头跟打结似的,一个字音也蹦不出来。
“给了多少银子?”江景昀又问。
“五……五十两。”领队不明所以,颤抖地伸出五根手指比划着,又小声补充道,“一个人。”
要不是这样,他才不来,打死也不来。
江景昀沉默不语,就在领队收拾好东西想要悄悄溜走时却觉脚下一紧,一个趔趄摔了个狗啃泥,直直趴在江景昀脚边,与他那双描金长靴来了个照面。
“这也是谢谙让你代他向本王行的礼?”江景昀垂眸看着领队,目光在他肩头停留片刻,颇为嫌弃的往后退了几步,嗤笑一声,“若真有心的话,自己来就好,回去问他多要点。”
领队:“…………”
我不敢,安平侯很抠的。
江景昀不欲多留,再次抬脚准备离开时忽觉后背掀起一阵罡风,端着摧枯拉朽之势,连带着的倒映在地上的影子都被撕得粉碎,耳畔只闻得一声如鬼魅般瘆人的凄笑:“王爷别急着走,侯爷还让小的送您上路呢!”
拥挤的人群瞬间如那烧开的水一般沸腾起来,惊呼声不断。
相比于明镜司门前的混乱,安平侯府可谓是一片……和谐。
当然,排除某个蠢不拉几的穷酸秀才就更和谐了。
谢谙单手撑着脑袋半倚在贵妃椅上,一双修长笔直的腿随意搭在一边的长凳上,额间沁着一层薄汗,英俊的脸上写满不耐,啪的一声重重地把手中的茶盏搁在一旁的几案上。
要不是眼前这位是最后一位待在府上的秀才,他早就甩脸了,何必苦苦在这跟对牛弹琴似的说一大通。
“一般吵架不都骂人小贱人的么?”谢谙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深吸一口气,继续耐着脾性地说着,“再说了,江景昀本来就是那个……”
谢谙顿住了,剑眉微微上挑,抿了抿唇,绞尽脑汁苦思冥想着措辞。
“对!骚得不要脸的小贱蹄子!他江景昀就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去年鹿鸣山清剿乱匪,好好的玄虎营落在他手里折损过半,就这样的蠢材还谈什么带兵打仗。明明是他带头冲进去,其他人别炸得跟烟花似的满天飞,可偏偏就他一个人完好无损地回来了,要说他跟那贼寇没关系谁信。”
“明明都进了明镜司还能出来,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谢谙猛地拍掌,唇角一扬,目光亮得吓人,活脱脱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急着跟人索命一般。
“对对对!就是这样!”恶鬼兴奋地舔了舔嘴角,不停地催促着。
秀才:“……”
秀才拿着笔的手都在发抖,笔尖的墨汁不断抖落在洁白的宣纸上晕出一朵朵形状不一的墨梅,煞是惹眼。
秀才犹豫地看着越说越起劲的谢谙,脸颊一阵阵发烫,心头的小鹿都化作一头成年巨鹿咣咣咣地撞着他的胸口。
“侯爷。”秀才胆战心惊地唤道。
谢谙正说在兴头上,漫不经心应了一声又继续自说自话:“对了,他今天出狱,我还请了乐队给他冲冲喜,你也给一齐写上,待会他肯定会来我这。毕竟这一年来只有我愿意关照他。嗯……他肯定会感动得……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秀才张了张嘴正想接上,却听见谢谙急急忙忙道:“一哭二闹!他马上就会来对我一哭二闹了。”
“侯爷让人去了明镜司?!”秀才瞪大眼睛,也无暇纠正谢谙的措辞,手中的毛笔彻底握不住了,手一撒,毛笔获得自由咕噜咕噜地往一边滚去。
“算算时间差不多了。”谢谙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掰了掰手指算算时间,该吹的都已经吹完了。
“你没写?”谢谙支起身子瞄了眼那开满墨梅的纸张,翘起的嘴角稍稍弯下些许弧度,语气也有些不大好,“你怎么没写?难不成是本侯讲的还不够详细?要不要本侯再讲过一遍?”
秀才瑟缩着身子,连忙收拾着掉落的毛笔跟脏乱的纸张,胡乱一卷塞.进自己那宽大的袖子里,朝谢谙拱了拱手,极为诚恳地说道:“昨日家中来信母亲病重,草民家中弟弟且年幼。”
“妹妹又是痴儿,父亲更是早些年受了伤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家中事务全落在母亲一个人手中,你身为家中长子,自是该去母亲榻前尽尽孝道。”
不待秀才说完谢谙便接过他的话妙语连珠般说完了,最后端起手边的茶抿了一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是不是?你说说你们这些读书人,就知道读死书,不会创新,就连借口找的都是一样的。”
秀才话一噎,低下头暗暗咬牙,不时发出的咯吱声都透露着懊恼。
“行了,你走吧。”谢谙重新躺下,半阖着眼对着秀才挥了挥手,“主动走的不支付任何银两,被寻仇的话也与安平侯府无关。”
秀才眸里残存的那点洗希冀的光亮彻底消散,利索地收拾完自己的东西朝谢谙行了个礼后头也不回,三步做两步走的直冲大门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