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鬓发被汗水洇湿后紧贴在脸颊,似那蘸足墨的毛笔在洁白的宣纸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现在的江景昀给他的感觉就是被挑了刺的刺猬,尖锐的外壳褪去后露出里面如豆腐般脆弱的皮肉,显得弱小无助。
因着伤口并未上药,流出的血水混着汗水再一次浸湿里衣,原本柔软的布料和者黏腻的血水贴在伤口上,变得僵硬无比。
谢谙顿时后悔自己刚刚为什么要给他穿衣服,现在又得重新给他脱下。
撕扯下来的布料无异于把正在愈合的伤口再一次撕裂。谢谙跪坐在床边,不知是因为累还是别的原因,扯着布料的手不住地颤抖着。
昏迷中的江景昀终于不再压抑着自己情绪,如画的眉眼因疼痛而凝结成一团,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身子难受得想要蜷缩起来。.
谢谙见状立马起身虚压住他的双腿,不让他随意翻身。
不得动弹的江景昀眉头皱得更紧了,小声嗫嚅着:“疼。”
“没事的,没事的,不疼了。”谢谙再一次放缓手中的动作,一边扯着被血浆粘住的布料,一边鼓着腮帮子不住地在伤口上吹气,不时还摸着江景昀的脸柔声安慰道,“不疼了,不疼了,再忍忍,马上就好了。”
“乖,再忍忍。”
许是疼了有人安慰,又许是伤口真的不疼了,江景昀没有再呼痛,老老实实的配合着谢谙的动作。
呼──!
谢谙长长吁了口气,把手中那件晕开朵朵红梅的里衣丢得远远的,跪坐在江景昀身侧,又再一次用湿帕子替他擦身子。
完事之后,他无力地把脑袋埋在一侧的被子上,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怎么感觉他就是天生劳碌命。
缓了一阵时间后,谢谙才想起自己是来喂药的。
谢谙重新直起腰,踩着酸软的腿,小心翼翼地越过江景昀下了床,摸了摸碗壁,不冷不烫,正好喝下。只是这味道闻起来比上一回的药还要苦,不知道现在的江景昀还能不能喝得下。
谢谙端着药,迈着小碎步走到床边,伸长脚勾了勾江景昀做木傀儡时坐着的小板凳,还长着两只长长的兔子耳朵,模样瞧着倒挺有趣,完全不符合江景昀的风格。
谢谙拉过小板凳安安稳稳坐下,舀了一勺药递到江景昀嘴边。
江景昀如有所感,双唇抿得死死的,比浆糊还要黏,怎么也不肯张开。
“果然是头倔驴!”
谢谙换了几个角度,可偏偏江景昀就是不肯张口,黄黑色的药汁顺着下颌流淌进颈侧,欢快地描摹着优雅柔美的线条。
“你说说你,三十岁的大老爷们!竟然还怕喝药!江老二,你真没用!”谢谙单手叉着腰,用勺子指着江景昀骂道。
“江老二,本侯现在命令你,乖乖给本侯喝药!要不然……你就是乌龟王八蛋。本侯就把你……”
谢谙顿了顿,一下子想不到该怎么威胁他,只能虚空掌掴他几个大耳刮子,并且自己给自己打配合,掐着嗓子学胆怯状:“侯爷饶命,侯爷饶命啊。”
“现在知道怕了?”谢谙很是受用,轻咳一声用回本音,睨了眼江景昀。
“知道了知道了,小的这就喝。”
“哼!算你识相,喝,大口喝,喝完再继续熬。”
江景昀:“……”
若是江景昀现在醒着,骂也懒得骂,直接几鞭子抽下去,定是要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抽成跟田边围着的篱笆墙一样斑驳陆离。
“妈的,傻比!”谢谙自己跟自己玩了一阵后也觉得无聊,低头看着跟死鱼没有任何反应的江景昀,只能认命地舀起第二勺。
要不是刚才谢谙骂了江景昀好一阵子没见他醒来抽自己,他不得不怀疑江景昀早就醒了。
这不,药还能送到嘴边呢,整个人就跟倒入热锅里的泥鳅似的拼命乱窜。
谢谙再一次翻身上床虚压着江景昀的腿,一手禁锢住他那抗拒的双手压在头顶,盯着他的脸陷入沉思。
良久,他毅然端起碗把药往自己嘴里灌,然后俯身覆上那张死也不肯张开的薄唇。
四片唇瓣陡然相碰,柔软的触感带着丝丝凉意传来,鼻尖隐隐有兰香萦绕着,伴随着呼吸进入体内,化作一只无形的手,唤醒体内那沉睡已久的躁动。
谢谙脑海中登时一片空白,如碎片般的画面被卷起的浪潮冲刷到岸边,细细拼凑着一幅零散残缺的画卷,饱含不舍与爱恋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对不起啦,这回我也要当一次英雄啦。”
谢谙目光一凛,心头猛跳,呼吸逐渐紊乱,连忙直起身子,慌乱不已。
是谁?那个声音,是谁?为什么听着这么耳熟?
“唔……疼!”江景昀那苍白的双唇总算有了点颜色,薄薄的一层粉,在谢谙眼里却是极尽风情,微微张开的唇缝,露出里面一截柔软。
谢谙回过神,晃了晃脑袋,企图把那些陌生的东西晃走。
他定了定心神,再次吻上江景昀的双唇,闭上眼睛,心里默念着那七拼八凑的佛经,慢慢将嘴里的药送了进去。
“啪!”一口药顺利喂进去,却被赏了一个响亮的耳刮子。
谢谙一脸懵地看着江景昀,覆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地说道:“江老二,你故意的?”
回答他的是微弱的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