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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瘦没瘦不知道,在这只手下如涸辙之鱼倒是真的。
自此目不斜视,懒得再搭理这人。
李释提唇轻笑,对着那只红了一半的耳朵盯了一路。
到了南郊圜丘,先是鼓乐齐鸣,点燃燔柴,报知天帝降临享祭。紧接着,苏岑引小天子盥洗,到天帝及祖宗牌位前进献玉帛,随即小天子回拜位,带领李释、楚太后及百官行三跪九拜礼。
苏岑紧随李释身后跪下,小指将将够到李释的衣裾。
当初教习官还担心苏岑行拜礼时太过锐利,冲撞了天帝,却不见苏岑目光澄澈,每一拜都一秉虔诚。
那眼里满满都是那人的背影。
三跪九拜,拜天帝,拜先祖,别人求赐福,求庇佑,求风调雨顺,求高官厚禄,他只求这一人安安稳稳,无病无灾。
礼毕后,饮福受胙,苏岑将一杯酒送到李释手上,两人相视一笑。
祭礼之后苏岑便直接被带回了兴庆宫里,这身红衣太打眼,穿着红衣的人更打眼,李释笑谑,怕他走在街上被人瞧了去。
所以要金屋藏娇,带回来好生安置。
苏岑撇了撇嘴,“又不是黄花大闺女,还看不得了不成。”
老狐狸眼睛一眯,随手抄起桌上一方红桌帷,将人漫头盖了去。
真就不给别人看了。
苏岑眼前一黑,恼羞成怒去扯那桌帷,却听见李释声音突然沉了几分,抓住他那手,道:“别动。”
苏岑还以为陡生了什么变故,当即不敢动了。
下一瞬,双腿猛然离地,竟是被人拦腰抱起。
苏岑心里突然跳漏了几拍。
不几时,房门被人一脚踹开,而他则被轻轻放在了李释寝宫里的床上。烛影摇红,透过红帷下沿只见李释锦衣华服地立在他身前。宁亲王难得没有心急,半晌才伸进来一只带着扳指的手,在他脸侧轻轻碰了碰。
“羣祥既集,二族交|欢。敬兹新姻,六礼不愆。拜了天地,拜了高堂,喝了合卺酒,是不是该洞房了?”
盖头将掀,苏岑却猛地抓住那只手,轻声问:“算吗?”
李释不动声色:“算如何,不算又如何?”
“不算,那我就陪王爷好好逢场作戏,”苏岑声音低了些许,“算的话……”
算的话,那就是礼成,他们就是拜了天地拜了高堂的新婚燕尔,从此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李释忖了片刻,那只手却是慢慢抽了出去。
再然后,人也不见了。
苏岑看着帷帐下方那一小块空地不由苦笑,青楼妓馆,倚门卖笑,最忌弄假成真。他又何尝不是,明知不可为,又在奢求什么呢?
苏岑看着这一身奉礼服,这块可笑的桌帷,如何去比宁王妃那钿钗礼衣、凤冠霞帔?问这种问题,不过荒唐一场,自作自受罢了。
苏岑伸手去揭那红帷,刚刚扯下一角,却只觉得一阵风袭来,一把把他推倒在床榻上。
“夫君不至,哪有自己揭盖头的?”
那人像是刚喝了一盅清酒,酒香袭人,苏岑却莫名觉得醉的那个是自己。
李释隔着红帷轻吻那两片薄唇,良久才道:
“算。”
第104章 姑娘
次日一早,天色阴沉的厉害,苏岑醒来探了探身边,那人果真又不在了。
苏岑试着活动了一下筋骨,还好,都没废。眼看着自己一身姹紫嫣红,他就想不明白了,自己正值当打之年,怎么就斗不过那个老狐狸了?凭什么一样缠斗到五更,那人大清早还能去早朝,他就连爬都爬不起来了?
又在床上耗了半个时辰,苏大人一鼓作气,总算从那张遍布旖旎的床上一跃而起,想着自己再不溜,只怕老狐狸又要下朝了……
眼看着一场大雪将至,苏岑惦记他大理寺那些兰花,起床后沐浴一番,稍稍吃了点东西,便动身前往大理寺,想赶在年节之前把宋建成那批兰花处理好。
刚到中庭,正碰上有人抬着几口大箱子进来,翡翠玛瑙、奇珍异宝,中间还夹杂着几幅字画。苏岑好奇,拦下人随口一问,侍卫回道:“这些是江淮盐铁转运使送来的,说是孝敬王爷的。”
江淮盐铁转运使,那不就是封一鸣嘛?苏岑心道这封一鸣还是不死心,趁着逢年过节就出来刷一刷存在感,看来在扬州混的不错,这才几个月的功夫就横征暴敛了这么多民脂民膏。
随手拿起一副画看了看,苏岑不由一愣,待画完全展开苏岑皱了皱眉,问道:“这画怎么会在这?”
这画不是别的,正是沈存中那副《后羿伏日图》,徐有怀三人为了这幅画杀了沈家三十多口,不曾想这幅画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侍卫翻开名册看了看,回道:“据说是当年战乱沈家遗失的,后来辗转到了扬州一个富商手里,封大人偶然得到便一并拿来孝敬王爷了。”
苏岑把画卷起来放回去,不由苦笑,造化弄人,这些人费劲心思想要得到的珍宝,竟然早就不在沈家人手里了。
“把画放到书房吧。”苏岑吩咐,等他回来倒要好好看看这画值不值得三十几条人命。
大理寺
苏岑不在的这些日子张君都吩咐人把这些兰花打理的不错,苏岑值房里的火炭一直没断过,有几株建兰甚至有了花苞。
苏岑找了块帕子把兰花叶子挨个儿擦了一遍,过年的时候寺里没人,离了火炭这些娇贵的兰花活不过几日,可又不好往家带,这些兰花各个繁密茂盛,光是沉甸甸的花盆就让人望而却步。正在发愁,门外有人来报,有人求见苏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