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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进犯?”
李释轻轻捻了捻手上的扳指,“当时的情况确实有些反常,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突厥属于游牧民族,每一个部落都有自己的首领,时常因为领地和水源问题内部争斗。当时他们最大的部落阿史那部已经是七零八散,其他人当时应该正忙着哄抢阿史那的地盘和推举新可汗,没想到他们怎么就突然就团结一心起来了。”
苏岑眉头紧皱,时至今日回想起来他仍能感觉到不寒而栗。大军压境,而李释仅带了那么一小队人马,数十倍乃至数百倍的兵力压制,好些人估计看一眼腿就已经软了。
苏岑伸手去握李释的手,指尖冰凉,“为什么不走?”
打胜仗不容易,但在图朵三卫护卫下逃出去还是很轻松的。而且他身负圣旨,就算真走了也没人能说什么。
可他为什么不走?
李释后仰在坐塌上轻轻闭了闭眼,温暖敦厚的掌心在苏岑手背上拍了拍,“我走了,身后的百姓怎么办。”
明明那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苏岑心里却猛地抽痛的厉害。
大周立国之初为了休养生息,主张不修筑长城,因此边界不明,好多大周子民都在关外安居。也正因为少了这道防线,受降城更是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一旦失手,突厥入主中原就此一往无前,后果不堪设想。
他以前总怪李释视人命为草芥,这一刻却突然希望李释能自私一些,不要那么胸怀天下,不要总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可他早已用事实给了他答案。
所以李释在回京的路上毅然抗旨,退守受降城,与身后的大周子民共进退。
这一守就是一个月之久,错过了与自己父亲的最后一面,还错过了什么……只怕就再也无人知晓了。
宫门将至,李释适时停了下来,将一应艰难困苦和严霜冰雪都截了下来,冲苏岑道:“对你有用吗?”
苏岑咬着牙关点了点头,留下一句“我晚上再过来”,逃也似的掀开车帘走了。
苏岑掐着点到了大理寺,点完卯便直奔大牢,要提审昨天从宫里带出来的小太监。
小太监经过一夜休整,气色已经恢复了不少,也有了力气狡辩,一口咬定自己的手是帮楚太后修剪花草伤的,从来不认识什么小六子。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伤口断口锋利,绝不是什么修剪花草伤的,而且新鲜依旧,明显是近日才成的。可是断指没找到,就好比少了一层证据,苏岑甚至找了章何过来指认,奈何人还是撒泼耍赖,死不承认自己当初传过那道密旨。
狱卒们一个个面露为难之色,好不容易抓到的人,却死活撬不开嘴,换了谁守着这么一块铁疙瘩都得上火。
只苏岑平静地坐在牢房的案桌之后,沉寂片刻,突然道:“用刑。”
狱卒们俱是一愣,连那个太监也猛地抬起头来。苏大人不尚刑已成了大理寺里潜移默化的规律,不曾想竟然会为了这么一个小太监破了例。
狱头第一个回过神来,俯身问道:“大人,用什么刑?”
苏岑眼里的寒光倏忽一闪,“拶刑。”
所谓拶刑,便是将几根寸长的圆木棍与绳索相连,套于五指之间,通过拉扯绳索,夹紧受刑人的手指。
听见苏岑吩咐狱头立马眼前一亮,平时这套刑罚多用在女刑犯身上,苏大人用在这小太监身上,一来是嘲讽他不男不女,二来又能唤起这太监的断指之痛。十指连心,他既然断过一根,就不怕回忆不起来。
果然刑具一拿出来那小太监就打了怵,拉扯着嗓子指责苏岑严刑逼供。苏岑一个眼神下去,立即有两个狱卒上前把两只手按住,只是撕开绷带便已经让那小太监呲哇乱叫起来。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既然自己都不珍惜,也怪不得别人了。”苏岑冷冷说完,毫不犹豫地抄起一支令签扔了出去。
牢房里顿时响起鬼哭狼嚎的哭叫声。
这些狱卒们原本以为苏岑不尚刑是因为年纪轻,看不惯那些血腥场面,却见苏岑目不转睛地盯着受刑的小太监,冷冰冰的目光看的人心里发寒,一点儿也没有害怕的意思。
小太监疼的几近抽搐,指尖充血发紫,指缝里也已经血肉模糊。
眼看着呼声渐小,小太监渐渐不支了苏岑才喊了停,亲自下来蹲在小太监身前,“小六子是谁?”
小太监嘴唇颤抖,一对上苏岑的目光就打了个寒颤。昨日的断指之痛太过锥心刺骨,今日这拶刑却像是要把他十根指头全部折断,而且从苏岑眼里,他看不到一点留情的余地。
那小太监不过愣了一瞬的功夫,苏岑已经起身,“继续。”
“我说!我说!我说!!!”小太监立马拿那双血肉模糊的手去拉苏岑,五指弯曲不得只能用掌心去拦,生怕苏岑一走,他就得继续受那钻心之痛。
保命有什么用,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生不如死!
苏岑懒得再问一次,目光往下一扫,小太监立马竹筒倒豆子似的全招了:“小六子是我,我就是当年给他们传话的那个小六子!”
苏岑冷冷垂眸看下去,“是谁让你传的话?”
“是……”小六子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是……先帝……”
第195章 缺口
大理寺大牢
正当饭点,狱卒提着饭桶挨个儿牢房分饭,走到最里间两间牢房,不由愣了一下,问身边的人:“这间什么时候住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