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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苏岑却是知道,封一鸣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是为了那一个人,他不在乎什么声名地位,他要的也不过就是陪在李释身边,哪怕充当的只是弄臣,只是谋士。
    所以这一年,封一鸣是刀口舔蜜,也是得偿所愿。
    在门外意外还碰上了宁三通。
    当日长安城里最风光耀眼的青年才俊再聚到一起,却早已经面目全非。
    宁三通冲人笑了笑,“你还是回来了。”
    苏岑点点头,“回来了。”
    两句之后便无话可说了,三个人在门前又站了好一会儿,这才接连入内。
    进了宅子才发现,不只是门外清闲,家里面也没有几个人,就一副素棺陈在厅中,一个老奴忙着迎客送客,除此以外竟连一个身着素缟的都没有。
    苏岑皱了皱眉,“怎么会这样?”
    “封兄本来就还没成家,在小舅舅出事之后更是遣散了下人,他是早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这一副素棺都是自己备好了的。”郑旸轻叹了口气,“当初他孑然一身回来,如今又孑然一身地走了。”
    逝者已逝,苏岑狠狠握了下拳,上前为人上了一炷香之后断然起身,拿起一旁放着的丧服自己穿上,“既然没人,那我来为封一鸣披麻戴孝。”
    郑旸和宁三通对视一眼,也纷纷穿上了丧服。
    时辰已到,抬棺的人进来将棺材抬走,苏岑他们又一路扶灵到城外,看着封一鸣的棺椁落钉下葬。
    薄薄一层黄土,隔断的却是天人永别。
    待一切仪式都进行完了,苏岑站在坟前,与那一块阴刻的墓碑对视良久,突然朗声道:“公讳一鸣,字言举,永隆十年生人,天狩八年举传胪。元顺中,职御史台领侍御史。不畏强权,劾吏部尚书圈地之责,得宁王赏识。岁余,拜扬州长史,时扬州官商勾结,官盐哄价而私盐泛滥,公以苍生为念,洪流之中而独醒,蛰伏三载有余,权衡盐务,废榷盐,收归于国统,百姓得盐可食,恩信大洽。是年,擢淮南道盐铁转运官,经营半载,则国库盈余。次年调任工部侍郎,惩奸臣,诛小人,扶社稷于即倒,忠信有实,有司皆念其志。是岁,受奸人所迫,享年二十有七。其生而有时,终其所求未悔,呜呼哀哉,尚飨!”
    封一鸣,鹤鸣九皋,一鸣惊人,终归是洒脱作别,乘鹤西去了。
    第217章 兰花
    等把封一鸣墓前都安顿好了,时已近午,郑旸从后面拉了拉苏岑,“苏兄节哀,回去吧。”
    苏岑头也没回,“你们先走,我再待会儿。”
    郑旸还欲再说什么,被宁三通拉了一把,只好跟着众人先走了。
    苏岑又站了有一炷香的功夫,等人群走远了,上前扶着墓碑用力握了握,“你走好,剩下的交给我了。”
    话罢转身,再不留恋地举步离去。
    正午刚过,太极宫刚刚用完午膳,苏岑在宫门外等了大半个时辰通传的宫人才回来,吩咐一句“跟咱家来吧”,便头也不回地迎前走了。
    太极宫与大明宫、兴庆宫并称“三大内”,继李释霸占了兴庆宫之后,如今太极宫又被李晟强取豪夺,声名赫赫的“三大内”真正供天子起居的竟只剩了一个大明宫。
    李晟刚来时还有所收敛,住的是当初崇德太子还没册封时的豫王府,再到后来权势愈大,愈发肆无忌惮不把朝中的规矩放在眼里。
    直到现在苏岑也没想明白,明明夺崇德太子之位的是太宗皇帝,之后继位的是神宗李巽,这李晟为什么对李释这么大敌意,处处都要效仿他,还都要再压他一头。
    与兴庆宫不同,太极宫与大明宫比邻而居,更有诸多外朝机构就设在太极宫内,李晟如有不臣之心,此举就是直接把自己安插到了小天子家门口上,若要逼宫,一步之遥。
    太极宫实则由三部分组成,除去中间的太极宫,两侧分别是掖庭宫和东宫,而李晟所在之处便是昔日的太子之所——东宫。
    由于天子年幼不曾设立太子,这东宫自崇德太子之后便一直是封闭的,苏岑也只是从外观望过几次,对其内部布设并不清楚。
    由那个太监一路引着进去,苏岑不由暗暗吃惊,这里的一砖一石、一草一木当真与陆家庄那个大宅子里如出一辙。当年永隆宫变李晟也不过就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子,竟真能把这里详细记下来,在遥远的陆家庄又复制了一座。
    而李晟此时就倚靠在一方暖榻上,怀里抱着个暖炉闭目养神,对周遭一切置若罔闻。
    苏岑无法,只能屈膝跪下,“草民苏岑参见王爷。”
    李晟垂眸看了看,挑唇笑了,“当日让你叫声王爷你死活不肯,如今倒是识时务了。”
    当初在陆家庄,李晟让苏岑喊他一声王爷,他当时只当是李晟又要效仿李释,并没意识到还有这重身份。
    “看来这一年的历练没白费。”李晟抬了抬手,苏岑跟着站起来,他懒得跟李晟算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直接开门见山问道:“曲伶儿在哪?”
    李晟一脸惬意地眯了眯眼:“曲伶儿是我暗门的人,如今自然是在暗门。”
    “你……”苏岑上前一步,却又生生刹住,他如今无所依恃,只能放下身段求道:“你别为难他。”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们暗门对待叛徒自有安排,”李释挑了挑眉,“封一鸣是,曲伶儿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