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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条岁月的河。
他不说话,对面的自己就也不说话,他们就这样彼此沉默着。
过了很久后,谢未弦便轻轻叹了一声。这声叹息落在黑暗里,很快就被四周无边的暗吞没了个干干净净。
他对着自己喃喃道:“两千年了。”
“……真的太长了。”
“时间一长,人就该后悔了。但很奇怪,我从来不后悔……对了,就因为我总不爱后悔,老头子没少骂过我。”
谢未弦说着说着,忍不住笑了一声,似是苦笑,也好似是自嘲。
“小时候做错了事他打我,我就是不认错,梗着脖子跟他犟。”他说,“后来改了很多了,你也知道。”
“我承认,以前是做过错事,也在朝上说过不该说的。”
“但我从来不觉得这件事做错了。”
“我为他战了一场,犯下了很大的罪,甚至为此掉了两千年地狱,但我从来不后悔。”
“我是在那一晚杀了很多人,也放了火,我承认,我是个杀人魔,是个疯子……所以理所当然,有罪就要偿,我掉地狱是我活该,我知道。我可能是杀了很多无辜的人,但当年,顾府的人也很无辜。”
他说:“所以我不后悔。如果再来一次,我也一定还会这么做。”
谢未弦这样说着,然后张开了双臂,上前去抱住了自己。
他被自己肩上的玄甲硌得有点脸疼。上面也沾了血,又冷又硬又黏腻。同样的,他身上的玄甲也硌得他自己不太舒服。
陈黎野可能上辈子抱他的时候就这个感受。
那他冬天得多穿点,别再硌着他了。
谢未弦忍不住想。
谢未弦就这样沉默着抱了自己好一会儿。两千年前的他似乎并不会说话,从头到尾都像块木头似的一言不发。
谢未弦便就这样安安静静地抱了他半晌。半晌过后,他便又闷声道:“……该审判了。”
“他还在外面等。”
“
两千年太长了,我知道,等的滋味不怎么好受。”他说,“所以……不能让他等。”
他一边说着,一边扬起了自己握着铁树枝的那一只手。
“再见了。”
他说。
随后,手起刀落。
可在铁树插进自己后背的那一瞬,他突然听到了一声笑。
那声笑满声血气,无奈又悲凉。
谢未弦怔了一怔,随后,他便感到怀里的自己瞬间散成了烟。那些冰冷的生硬的黏腻的绝望的带着血气的,都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它们消失在了黑暗里。
谢未弦垂了垂眸,松开了自己,后退了半步。
他听到身边的乌鸦叫渐渐远去,手上的铁树也不受控地散成了尘。
突然,他又感觉身上莫名一松,像是有什么东西离开了他。
同一时刻,他面前也拨云见日一般散去了些许黑雾,一扇巨大的通天黑门瞬间出现在了距他不过十米的远处。
那正是他进入此处时的那一扇门,又或者是……和那一模一样的一扇门。
谢未弦走上前去,推开了门。
大门笨重又缓慢地向前移去,黑色沙尘从门缝间纷纷而落,像是已经很久都没人离开过了。
大门的后面,是一座桥。
桥上白雾飘飘。
谢未弦毫不犹豫地走上了桥,闯入了雾中。
他一边在雾中走,一边整理了一下衣服。他抹了抹脸,把刚刚在玄甲上蹭到的鲜血抹干净。
过了片刻之后,他便走出了白雾。而出现在他眼前的,是站在桥边上的黑白无常,以及已经跑到了桥上,朝他奔过来了的陈黎野。
谢未弦被他扑了个满怀。
他接住陈黎野,然后抱在了怀里,抬起了头,看向黑白无常。
“恭喜。”黑无常对他说,“审判合格。”
白无常却满脸无奈,道:“麻烦以后就不要明知故犯了,你这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最后被吃了还知道是自己活该的人……真的很麻烦。”
谢未弦:“……”
谢大将军愣了几秒,终于明白过来白无常为什么说这话了。
这俩人绝对听到他刚刚在枉死地狱里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了!!
谢未弦嘴角直抽:“你们都能听到啊???”
“那你不是废话吗。”黑无常道,“从某个方面来讲,我俩就是枉死地狱的守夜人,全程监听有什么错。”
谢未弦:“…………”
陈黎野在他怀里仰起头来,又回头看了看,眨了眨眼,有点茫然。
于是他就又回过头来,看向了他家将军,问:“听到什么,你干什么了?”
谢未弦毫不犹豫张嘴就来:“什么都没干。”
陈黎野:“……那你对你自己做什么了?”
谢未弦想也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枉死地狱里面是什么的,倒也不意外,顺从答道:“杀了。”
陈黎野:“……”
“想也知道是要杀的。”谢未弦说,“既然是要审判,那个肯定就是我的罪。在地狱里,人要想洗净自己的罪恶,当然只有一个办法……把它消灭掉。”
“所以,当然只有杀了他这一条路能走。……但是,我觉得罪恶是不会被洗净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来,道:“做过的事就是做了,怎么洗都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