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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浩然是下午才得空能从宫中出来,回到府里。这时候雨已经比上午小多了。
一大早睿王就跑去圣上那里一顿哭诉,说是府里来了刺客,他受了惊吓。刚进京第一天,武艺高强的侍卫大统领路远之就被杀了,那刺客神出鬼没,出入王府如入无人之境。那还不是今天杀一个明天杀一个,人人自危,睿王都不敢再回府里住着了。
圣上耐着性子安抚了半天,将人哄去了冯太妃那边。
谢浩然一直在御前伺候着,看睿王作妖,心内怒意翻腾,暗道无药这一次胆子恁大了,竟然直接杀了路远之。
他带着这股怒气进了府,还好谢承铭一早就撑着伞等在门口相迎。从府门走到刑房这一路,谢承铭简明扼要将在睿王府亲眼所见的情况描述了一遍,希望能让义父知道无药受的那些委屈。
进到了刑房之内,谢承铭还在劝:“义父息怒。无药想必也是被逼无奈,毕竟被男人用强,这种事谁都忍不了。而且无药应该是已经打探到了重要的消息,那个路远之活着也没什么用了。”
谢浩然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承铭,你先退下吧。一会儿你少不得还要费心,应付外边那些打探消息的各方势力。你不是习武之人,多注意休息,免得操劳过度。”
谢承铭看了一眼刑房之内昏迷不醒的无药,暗自庆幸自己当初选的是读书。虽然寒窗十年早起晚睡,起码考出了功名,也没有遭过皮肉之苦。义父对所有孩子都关爱体贴,嘘寒问暖,便是文不成武不就什么也学不出来的,义父也不嫌弃,肯定给指一条明路学点手艺,安排好往后的舒适生活。
只有无药,几乎是刑房里的常客。谢承铭是谢府里少数几个知道无药武功不错的,但再高的武功也不是钢筋铁骨,禁不起这般反复受伤的折磨。
“义父,无药他……”
谢浩然冷声道:“他死不了。为父还有差使交代他做呢。”
谢承铭只好忧心忡忡的转身离开,思量着还是派人将无医尽快叫回府里吧。
等着谢承铭离开,谢浩然的表情也不再是人前常见的和煦春风或端庄严肃,而是流露了几分纠结之色。他怔怔看着那孩子赤着上身在冰冷的地上缩成了一团,连鞋袜都没有更不用说其他御寒的东西。前几日包扎伤口的布条已经斑驳的难辨本色支离破碎,新添的鞭痕与原本的旧伤交错狰狞,其中有一处绽裂着,可能是昨晚才被弄伤的,至今仍有血水渗出。
那孩子蜷缩的身体不知道是冷还是痛,微蹙着眉毛,下意识的颤抖,似乎试图拉扯自己披散的长发裹在身上保暖。
“无药。”谢浩然喊了一句。
谢无药猛然惊醒,本来也只是浅睡。心里埋怨谢承铭比柳观晴差远了,也不想着给他弄个毯子被子衣服什么的,直接就这样将他丢在刑房里,刑房虽然不漏雨,但也冷的要命,他纯靠内力硬撑。若是谢浩然再不来,谢无药觉得自己一定会冻病的。
听着谢浩然语气不善,谢无药不敢怠慢,提气翻身挣扎着跪好。其实跪着比较节省体力,腿上好歹有裤子隔了一层,要不然光着脚站在这石地上,一点也不舒服。
“主人。”谢无药极尽乖巧的应了一声,顺带掺杂着细碎的咳嗽,假装咳嗽装惯了得心应手,也分辨不出究竟是不是内伤发作还是冻的。他现在只暗暗祈祷谢浩然不要突然发疯殴打他,他都已经这样惨了,是个人见了总该有点恻隐之心吧?
谢浩然原本是满腔怒火,在进了刑房之后,目睹了那孩子凄惨的现状,其实已经消散了大半。他知道自己的心态有点扭曲,对那孩子太残暴了,可有的时候他就是管不住自己,所有阴暗压抑的情绪都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而且那孩子也是倔脾气,总是一脸不屈的淡然模样,如果是今天这样乖巧的答话,不是挺好的吗?
“说吧,有什么紧要的消息,能让你这么快就杀了路远之。”
谢无药答道:“路远之神仙散吃的太多,早晚也是死。睿王殿下用那害人的毒药,控制的不只是自家臣属,还有京中不少官宦子弟,若真要行逆天之事,也不愁没人呼应。路远之昨晚药力发作生了幻觉,神魂颠倒之时被属下套问了不少情报。他还说如今京中明面上这位只是睿王殿下的替身。属下不敢再耽搁,才只能兵行险招,以期尽快脱身,回报消息给主人。”
谢浩然惊怒:“你说什么?都有谁服散了?怪不得今日在京中见到睿王殿下,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睿王竟然敢用替身见驾,实在罪无可恕!”
“控制制散和发放的另有其人,路远之并不知道详情。他一直是睿王的亲信侍从,自殿下幼时便护卫其左右,是真身还是替身一眼就能分辨。可他也不清楚真的睿王殿下如今藏身何处。”
“那你应该想办法留在王府之中,再查探一二,那边有暗桩,自能将消息传给我知道。”谢浩然嘴里说着冷酷的话,指责无药的错处,心内却对无药的身体越发担忧。
路远之武功不低,无药处于劣势要不引人注意的审问路远之再干净利索的杀了人,肯定不轻松。他如今这样止不住的咳嗽,说不定是昨晚上身体损耗过度又受了内伤。还有那千霜的毒性也不容小觑,无药是不是已经撑不住了?
“属下知错。”谢无药不敢嘴硬,心说睿王的阴谋他都一清二楚,昨晚上不得已去一遭以便能为先知做解释,肯定不会久留在王府内等虐。如今回来,若是将那些阴谋一股脑都说出来显然不科学,还是先抛出来一些可以查证的引子,以谢浩然的能力定能很快就查出一些眉目。到时他再给出正确的引导,一定就能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