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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白的衣袖霎时间变得血迹斑斑。
    他前脚回到住所,吕颂后脚便应召而至,给他把脉,配药,施针。
    原本对于一个医修而言,用途最广的应该是他的那一身温和的木属灵力,但他在玉华山的这两个病人,一个是彻彻底底的凡体,禁不起他这“大补”的灵力,另一个却修为过高,伤势又过重,对药力的需求到了一个恐怖的境地,他只怕舍了命也填不上那个无底洞。
    只能老老实实地用最朴实的方法。
    约莫三个时辰后,林雪寄总算不再咳血,眉目间染了一丝倦意,对他道:“劳烦真人了。”
    吕颂忙道“不敢当”。
    这个名动修真界几百年的人,即便是如此虚弱的时候,一身气势依然凛冽惊人,坐在一床血污中也不显得狼狈。吕颂不敢多看,因为他知道的那个秘密,他对这个旁人都又敬又畏的修真界第一人只有恐惧,更不敢对他多说点什么,收拾了他那个招牌的小药箱就打算走。
    只是药箱挎上了肩,他却还是没禁受住良心的折磨,硬着头皮道:“仙君,有些事,小老儿本不该多嘴,只是,您道心已破损多年,本该在寒池内好生休养才是。可您近来去见那位的时间越来越长,如此下去,只怕会……”
    一道冰凉的声音打断了他:“我自有分寸。”
    药春散人这回是真的不敢多嘴了,一缩脖子,挎着小药箱走了。
    是的,自昨天的年宴后,如今只怕整个中洲的大人物们都知道,霄河仙君打算成婚,一颗圆融无垢的无情道心只怕将破。
    只有吕颂知道,霄河仙君的道心,不是将破,是十年之前,就已经有了裂痕。
    而偏偏也是十年之前,道心破碎,明明该修为尽失的林雪寄,一剑划破茫茫雪夜,引得沉寂已久的仙门震荡,仙元之力流泻,半个修真界顷刻间万物复苏,不知多少凡人受此恩泽,沉疴尽愈。
    林雪寄本人更是修为大涨,一跃成为修真界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从他的道号就可以看出来。寻常人,便是到了渡劫期,也就是个真君,真人。
    只有他,道号中就带了一个“仙”字。
    更让人心服口服的是,那为恶多年的大魔头易见青,也是在那一夜陨落的。
    有大能据此推测出真相:林雪寄亲手除去易见青这等仙道大患,是大功德一件,仙门感念于此,因而重开。
    大多数人都对此深信不疑。
    可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林雪寄,无人知晓。
    而吕颂作为深知某种内情的人,就更不相信这个“真相”。可正因为知道内情,他才更不敢问,只能把所有的疑问都埋在心底。
    林雪寄拖着一身血淋淋的衣裳去了密室。
    密室里有一口碧色冷泉,寒气逼人,房间四壁都结了霜,但那口寒池却依旧是流动的。
    他褪去血衣,慢慢地走进了池子里。
    池水冰凉刺骨,他却视若无物,眉头也没动一下,全身都浸了进去,下巴堪堪挨着水面。
    下一刻,这原本就冷得不行的密室再次温度骤降,地面的霜却没有增厚,反而像是遇到了天敌,飞快地化成了一滩水。
    寒池中的人闭上了眼睛,看似陷入了安眠,一张毫无瑕疵的玉面却发生了任何人也想象不到的变化。
    仍是那张脸,肤白若雪,眉飞入鬓,然而在那如画眉目之间,却渐渐有什么纹路若隐若现,好似有一只无形的手,拿着一只笔尖极细的毛笔,蘸了朱砂,颤巍巍地,吃力地要在这张脸上留下痕迹。
    而终于,那纹路显现了出来,随即是第二笔,第三笔。
    一池净水翻腾了起来,随着仙君眉心那枚朱砂印的出现,他原本有所跌落的境界瞬间涨了回来,可与此同时,他周身的气息也发生了变化,他原本的气息就如玉华山上堆积万年的冰雪,冷则冷矣,却也凛冽清正至极,让人在心生敬畏的同时也忍不住觉得信赖。然而这一刻的他,长发上犹带着血丝,些许乱发贴在脸上,眉梢眼角尽是遮掩不住的邪气,眉间朱砂印红得几欲滴血,时不时地闪着幽光。尽管仍是那张脸,可气质却已截然不同。
    随着他周身气息的每一次震荡,不断地有黑色的魔气席卷而来,顷刻之间将他包围,一池清澈透亮的净水竟也已变作一池血水,殷红无比,令人见之胆寒。
    一剑荡平中洲邪魔
    任谁见到这时的他,都不会把他和那个一剑荡平中洲邪魔的冷面仙君联系起来。
    该说他是魔神才是。
    而林雪寄却在这凶煞魔气的包围下,舒展了眉目,陷入了沉沉梦乡。
    犹如春水解冻,他的面容不复人前的冷若冰霜,嘴角微微上扬,隐隐含着笑意。
    第14章 多情苦(七)
    易见青第一次来白玉京,待了不过半年。
    时间虽短,给他留下的记忆却比后来在奢华的魔宫待的那一百年还要深刻。
    而对林雪寄而言,这半年时光,同样的刻骨铭心。
    那个时候易潇还没及冠,还没有“见青”这个字,而一剑惊天下的霄河仙君,也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半大少年。
    那时林雪寄叫林岫。
    易潇受了重伤,虽有林岫设法替他压制住了那魔物,但林岫修为尚浅,到了半路,魔物便卷土重来,易潇又陷入漫长的苦痛里,与此同时,清醒的时间也一日短过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