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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姬昭已经登基。
她的血将要流尽的那刻,姬昭言笑晏晏,告诉她,父皇、母后的皇陵被他掘了,皇兄也被他一剑给戳死了,宗氏一族死绝了,如今就剩她,甚至是她心爱的人,也被他找到弄死,姬昭说感谢她们宗氏一族这样待他,令他姬昭拥有这片江山。
呜呜呜——
宗祾的眼泪成串往下掉,她后悔了,她死便罢,父皇、母后与皇兄又有什么错?宗氏一族,有什么错?
她愧对祖宗。
她还是不知眼前是怎么一回事,她已经死了啊?
她为何能听到她们说话?她甚至看到她的贴身侍女绿松,在着急地指挥人扯下那些碍眼的红绸。她想起来了,是她吩咐人去扯的,她讨厌那些碍眼的红绸,她讨厌嫁给姬昭。她已辨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虚幻,她只是扑上去,想要拦住那些人。
别扯了!再也别去招惹姬昭!
姬昭是魔鬼!
姬昭会灭她宗氏一族!
然而,她的双手穿过绿松的身体,没人看到她,没人听到她的话。
宗祾又伤心,又绝望。
忽然遥远寺庙传来沉沉钟声,宗祾的身子顿住,下一刻,公主府正院,福宸公主的寝室里,宗祾悠悠醒来。
“公主醒了!”青金欣喜不已,弯下身子,既是担忧,又有些着急地说,“殿下,门外来报,姬家三郎将要到公主府,您看……”
宗祾眨了眨眼,抬起手臂看她的衣袖,大红嫁衣。
这到底是梦,还是真实?
青金依旧小声道:“公主,绿松去扯红绸了,婢子以为,却也不能全都扯了,太子殿下派了良娣过来,正等着见殿下呢。瞧见府内这般,到底不好,到底是大喜日子呀……您说呢?太子殿下那样惦记着您……”
皇兄身子不好,御医说要修身养性,尚未娶太子妃,却因东宫事多,父皇给他抬了位良娣进来,好帮他打理东宫事宜。青金提到皇兄,宗祾的眼眶渐热,父皇为她操碎了心,皇兄面冷心热,处处为她打点。她是他们唯一的女儿、妹妹,她本应相信他们,他们为她择了姬昭为驸马,定是因为姬昭是真的好。
是她不好,十数年的折辱,硬生生将姬昭逼成那样一个魔鬼。
满城的人都知道,姬昭娶了福宸公主十多年,却连公主的面都不曾见过,公主还在府里养戏子,赏遍天下美男子,裙下之臣无数,甚至囚禁过姬昭,只是为了不让姬昭在自己面前出现,这些都是莫大的侮辱。
是她害了父皇、皇兄,害了宗氏一族。
宗祾伸手给青金,这一次,手没有再穿过身体,这是真实的。
她扶着青金的手缓缓坐起,轻声道:“将红绸都挂回去吧,请良娣过来。”
青金非常惊喜,惊喜得有片刻都忘了说话,宗祾看她一眼,她才喜不自禁地福了福,转身立刻去忙碌起来。
又有蓝田与紫玉上前来帮她重新梳了发髻、整理衣裳,紫玉缓声劝道:“公主,您若是不耐烦那姬昭,叫他在门口见个礼,放他回府便是。左右您是君,他是臣,何苦为了这样一件事惹自己不痛快呢?”
她知道,侍女们是怕她不高兴,她也骄纵惯了。
上辈子时,别提门口见礼,姬昭连公主府的大门都没能进,大喜日子被无数人耻笑。
宗祾暗自叹气,此时哪还轮得到她来选呢?她问了几句宫中事,知道父皇与皇兄都好,一刻钟前还打发太监过来,心中涌起一股暖气,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府内已经响起喧天的鞭炮爆竹声,不停有人来报:姬家三郎到门口了!
姬家三郎进门了!
姬家三郎过二门了!
姬家三郎往正院来了!
宗祾再道:“称他「驸马」。”
屋里的人都愣了愣,面上却又不约而同地涌起喜色,她们公主这是终于看开了吗!
驸马是陛下亲赐,太子亲口称赞,人人都希望公主能够与他百年好合。
宗祾则在心中苦笑,上辈子,那是她的上辈子吧?
她连「驸马」这个名分都不曾给过姬昭,姬昭如何能不恨她?
太子良娣周氏一直在屋里陪她,听到这句话,似乎很是吃惊,看了她一眼,宗祾也正好在看她。她立即收回视线,起身恭敬行礼:“公主,驸马已至,妾这便回宫去,告诉太子殿下,您一切都好,好叫太子殿下放心。”
宗祾温声道:“去吧,告诉哥哥,不必担心我。”
周良娣心道,真是奇怪,一夜之间,这位最是骄纵的福宸公主竟还能跟她说这样的话!
她自是点头应是,哪料宗祾又道:“蓝田,去送送良娣。”
周良娣差点没被自己绊倒,受宠若惊地又行了个礼,才晕晕乎乎地跟着走了。在福宸公主面前,她算哪个牌面上的?公主被陛下与太子宠上天,同太子都是说吵就吵,太子都拿这个妹妹没法子,公主眼里从来没有过她,这次竟派贴身的侍女送她出府!蓝田送她出府,游廊里,正好与姬家的迎亲队伍擦肩而过,只是有些许的距离。
周良娣好奇地不免多打量几眼,一眼看到最前头的那位姬家三郎。
她的脚步不由凝滞,蓝田看她,她才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跟着继续往外走。
出了公主府的门,周良娣上马车回宫前,回头又看了眼热闹非凡的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