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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渊反问:“蘅芜君不想过安稳的日子吗?”
顾渊这句话一出口,两人的氛围瞬间奇妙起来。
江弈安看着不远处的群山道久久道:“我生在仙门,许多事情自然不会与凡人一般,只不过我们也有自己平稳的法子罢了。”
恩师死仇未报,怎敢轻易求稳?
“万事万物皆有可选择的余地,你若不想回去见那些腌臜事,可以跟楚轩我们一直待在宣州。”
顾渊这句话对他太有诱惑力了。
“我死里逃生,本以为自己已经无力回天,可醒来发现自己已身处宣州,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注定让宣州有我的一席之地。”
“江弈安,如今我尝过生死交替的滋味,更加懂得如何珍惜这安稳日子。”
“你不也一样吗?”
“谁不喜欢安稳日子,所以有些事你若不想做便不必去做,你不必逼迫自己。”
顾渊不知道为何这些话会脱口而出,他与江弈安只萍水相逢,江弈安对自己了解多少,自己又能对江弈安了解多少。
九境的蘅芜仙君,又岂是普通人能舐皮论骨的。
可话到嘴边还是说了出来。
“就像你在家里挂的灯笼一样,你若不愿挂、不想挂,你告诉我,我来挂。”
江弈安沉默着看着顾渊,顾渊的眉眼沉稳而儒然,墨色的眼睛印着江弈安的身影,在夜里熠熠生辉。
“若是你要做的事会让自己身陷囹圄,那就不必铤而走险,我相信你师父也是为了护你才会这般,所以你不必自责。”
顾渊不等江弈安开口,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递到江弈安的面前。
江弈安低头,看到顾渊手里捏着一个白绸银丝绣成的荷囊,上面的银色细竹精致点缀,浅灰色的束带扎着荷口,虽是个绣品却也不失了原本的大气。
“我看你就是喜欢这类看起来简单的物什,”顾渊拉起江弈安的手,把荷囊放到他的手里,“这银丝是我挑的最细最好的丝线,绣竹果然还是要雅致些才栩栩如生。”
江弈安看着手中的荷囊,这荷囊的模样正跟那日前去绘织局时自己看的那枚一样,只不过工艺更加精致了,模样也更加大气了。
“这白色荷囊,”顾渊慢慢抬起头,目光从江弈安的脸慢慢滑到他的头顶,“跟你的银冠很是相配。”
月光落在檐角,如同一面镜子一般映照着两人的眼。
顾渊看着他笑了笑:“我说这些你不必太感动,更不必感谢我,我顾渊睿智聪慧,猜透你的心思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江弈安一听扬起了嘴角,刚才有些沉闷的氛围一扫而光。
“所以现在该我问你了,你跟哪位仙君有过盟约,你在等谁,或者有谁在等你吗?”
江弈安一愣:“你倒是睚眦必报,我日日练功,也没时间做这些。”
顾渊笑开了脸:“那看来是真的了。”
“什么?”
“山海册那书从头到尾都没提起过蘅芜的情债,那时候我还以为你是个不会开花的木头。”顾渊玩笑。
“你信?”江弈安问。
“信什么?”
“信这世间真的有蘅芜。”
“为什么不信,我记得以前曾经就有人跟我说过,这世间还有许多我不知道的事,所以我倒是宁愿相信那书中所写都是真的。”
“为什么?”
顾渊转过头看着江弈安:“因为我对这世间充满好奇,作为一个世俗之人,我自然也想想看看九境一绝的蘅芜仙君究竟是怎样一般脱俗的模样。”
“这个回答……仙君可否满意?”
夜风吹过,江弈安第一次觉得自己可以如此坦然地接受一个人。
顾渊沉默地看着他,那天江弈安与人夜谈之事让自己如鲠在喉:“若你找到那救人的法子你就会离开这里了对不对。”
顾渊想,他跟江弈安本就毫无羁绊,倘若自己想跟江弈安有所羁绊,如今恐怕已是难上加难了。
他知道自己现在过于性急了些,也知道江弈安或许早已疲于听自己陈词,只是他不愿说破罢了。
两人的关系若只同一张薄纸,那便会一戳就破,这就是彼此不拖不欠的一种悲哀。
“你要留我吗?”
“如果我愿意的话。”
顾渊看着他,心渐渐剧烈地跳动起来。
“顾渊,你是在留我吗?”
顾渊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此时江弈安的呼吸迫近,他却不知道该如何。
你说啊,你说你想让我留下来,你说你不想让我走,只要你开口,我会马上答应的。
江弈安想说,但是自己标榜了数年的孤高让他难开其口,他在反问顾渊,他期待着顾渊给他想要的答复。
“蘅芜。”顾渊慢慢靠过去,他探下脖子抬起右手轻轻托起江弈安的下巴,看着江弈安的眉眼离自己越来越近。
江弈安木然。
“那天我问你我们曾经是否见过,你是不是说谎了。”顾渊的气息从江弈安的鼻梁一路滑到他的嘴唇,顾渊轻轻地仰着江弈安的头,绵意缱绻地看着江弈安。
“确实不曾记得。”江弈安睁着眼将视线固定,他看着顾渊慢慢闭起双眼朝自己靠过来,眼里竟泛起了泪光。
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