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5、他觉着自己好像掉坑儿里了
云扶又撇清关系,这要是搁在往常,靳佩弦必定又是一场不依不饶。
可是今儿靳佩弦没太纠缠,只简单对付了几句,就将战场让给潘佩瑶了。
潘佩瑶是今儿当仁不让的女主角,况且又听到靳佩弦管云扶叫媳妇儿这样的话茬儿上,那心内必定万语千言,滔滔而出不可。
果然不出靳佩弦所料,潘佩瑶果然等不及靳佩弦收住话茬儿,已是笑得弯了腰去。
“媳妇儿?佩弦,亏你一口一声地叫得这么亲昵!”
云扶又转头向窗外看去。
潘佩瑶的核心台词都已经出口了,郑雪怀怎么还没来呢?
就算不是她,想来潘佩瑶也应该叫郑雪怀来啊。毕竟,潘佩瑶是想让郑雪怀也知道她失了身子给封百里去,也想断绝了郑雪怀对她的念想去不是?
或者就算暂时抛却潘佩瑶的表现不管,郑雪怀今儿也有点奇怪。
若是按着往日的情形,一家子人在二太太这屋里吵翻了天,郑雪怀不可能不循声而来才是——不可能没人告诉郑雪怀去。
那边厢靳佩弦已经稳稳接住了潘佩瑶的话茬儿去,“那依着你说,我不叫‘媳妇儿’,又该叫什么呢?”
潘佩瑶冷笑一声,“就怕你还把她当媳妇儿看,可是她却已经根本不配了!”
靳佩弦歪头凝着潘佩瑶,“你这话我就听不懂了。从她回来,就只有她吵着要跟我解除婚约的,怎么可能是她配不上我了?”
靳佩弦说着,还瞟了二太太一眼,那么嫣然一笑,“说的我好像真跟天仙似的,我都真要忍不住飞起来了~”
云扶好悬没乐了。
可不是嘛,名副其实的“七仙女儿”嘛。
她忍着笑,眼角余光却还是盯着窗外的。
不过真是可惜,外头还是半点都没有郑雪怀的影子。
她真想出去看看去,小翠儿到底有没有将消息透到西洋楼那边去啊?小翠儿就算自己不方便过去,哪怕去找找田醉君也行啊。
“……那是因为她被劫的时候,已经跟封百里被绑在一起,她被封百里给破了身子了!”
终究事与愿违,还没等来郑雪怀,潘佩瑶就按捺不住,将她的底牌给掀开了。
“你说什么?”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三太太等人都立时转眸朝云扶看了过来。
做戏做全套,云扶不看旁人,只幽幽抬眸,凝住靳佩弦去。
外人眼里看来,她是心虚;实则她是在考验靳佩弦的演技。
客观来说,靳佩弦的演技她还是放心的。他都在美利坚她那小酒馆扮演多久的陌生人了,还有在“秦安号”上,她都差点真的相信他是革命党人了。
靳佩弦收到云扶的讯息,这便静静立在原地,本就是玉面的少年,这一刻那脸就更是清白如萤石。
惟一双点漆般的眸子,暗夜降临一般,紧紧凝住潘佩瑶。
别人的惊讶,别人扭头去看云扶,可是他都没有,他就那么站着,他就那么死死盯着潘佩瑶。
潘佩瑶一见靳佩弦这样的神色,便笑了,“现在总该明白,我为什么说她配不上你了吧?佩弦,你是江北少帅,你想娶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又有多少的名门闺秀等着嫁给你呢!你决不能娶她这样被别人破了身子的,尤其那个还是你的手下!”
大帅府一众女眷,神色各异。
云扶也懒得细看,只管撑住一副要强的神色罢了。
“是又怎样?潘佩瑶,我嫁不嫁的出去,轮得到你高兴么?”
云扶说着转头,冷冷瞥一眼靳佩弦,“你也用不着这样,一副被天打雷劈了似的样儿。我说过要嫁给你了么?正好相反,我是早就跟你说得明白,别说大帅已经留下遗言毁了那婚约;就算退一万步说,大帅没说过这样的话,按我不是也都走了这么些年?”
“我啊,从来就没想过要嫁给你。我就是跟谁在一起睡过,被谁破了身子,也不关你的事。”
云扶说罢,视线极快从靳佩弦面上移开,转头继续盯着潘佩瑶冷笑,“再说我也早跟你说过了,我现在不想当什么商云扶,我想当的是我现在这个模样!沈云海,沈公子……只有我喜欢女人的份儿,我可没把我自己当成什么女人!”
“那就算身子破了,又能怎么样呢?对于你们女人来说,那层东西有意义;对我来说,呸,什么都不是!”
潘佩瑶脸上也是红一阵白一阵,却还是尖声地大笑,“佩弦你听见了吧?她承认了,她这就是承认了!”
靳佩弦一双黑眸紧紧凝住云扶,似乎有千言万语,却都隐忍不发。
他眼睛盯着云扶,却问潘佩瑶,“你这么说,有证据么?”
潘佩瑶有些扼腕。
按照她的原计划,白音是该拍下相片儿来的,到时候她掐着相片儿,就不怕云扶不承认。
可是那白音说也奇怪,商云扶的相片儿还没给她呢,结果回头就又把她给劫了!
还都如法炮制,把她也给剥了,还给她拍了相片儿!
她当时又惊又怒又怕,却又不解。
可是不管她扯破了喉咙,怎么跟那帮蒙古汉子解释,那帮蒙古汉子就是不肯听她说的,也不叫她见白音!
她连个当面对质,跟白音问个明白的机会都没得着!
不过扼腕归扼腕,这会子再想那些已是来不及。
“靳佩弦,你给我醒醒吧!你还跟我要什么证据?你方才没听见她自己都承认了么?”
靳佩弦站得笔直,眼瞳越发幽深了。
“不,她说的那些话,当不得真。”
他就像个执拗的孩子——他好像一直以来,在这件事儿上就没有不执拗过,更从来没有不像个长不大的大孩子似的——就是站得笔直,静静摇头,心跟笔直的身姿一样,不肯弯折和屈服。
“她从回来的那一天,就一直都说这样的话。她甚至把凯瑟琳都带回来了,两个人都共居一室这么久了……可是我还是不信。我觉得她就是演戏给我看的,不能当真。要是当真了,就是中了她的套儿了。”
他歪歪头,目光却固执地僵直着,不肯看向任何人。
“所以我觉着,她刚刚那番话,必定也是故意说的。她想离开大帅府,她不想嫁给我……所以她才这么说,这不是她的真心话。就更不能当什么证据了。”
潘佩瑶笑了,冷笑。
“佩弦!我真没想到,原来你还对她这么真心!你还真的就认准她了,不论她怎么对你,你还都一心想让她回心转意,啊?”
靳佩弦静静垂眸,面上一片笃定,“是。”
潘佩瑶咬牙冷笑,“好,那就姑且不用她的话来当证据。佩弦,你把封百里叫来,叫他们两个当面对质,自然什么都真相大白了!”
云扶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窗外。
郑雪怀还是没来。
连点影儿都没有。
云扶心下暗暗叹息一声,上前一步横在潘佩瑶面前,“一人做事一人当,你用不着找这个找那个的,只问我一个就是了。只要你敢对天发誓,所说的话句句属实,那我就也没什么不敢跟你对着说的。”
潘佩瑶又是冷笑,“商云扶,不得不说,你当真有几分手腕,从小到大我倒好像是小看你了。你还真有本事将佩弦给玩弄于股掌之间啊,他还真的是肯信你,肯等着你回心转意哈!”
云扶耸耸肩,“越得不到的就越觉着好,这就是男人的贱骨头,跟什么情啊爱啊压根儿就没关系。我都懒得信,亏你还说我有什么手腕儿。潘金莲儿,你累不累啊?”
“你听见了?”潘佩瑶冷笑着扭头盯住靳佩弦,“你一片真心,她就是这么当成驴肝肺的。”
云扶翻了个白眼儿,“你做卤煮哪?再加点火烧……我都饿了。”
潘佩瑶伸手砰地一把抓住云扶的手腕,“你就直截了当地承认了吧,也省得佩弦再这么傻下去!”
“只要你承认了,佩弦也就死了心了;就算大帅不在了,还有这么多位太太在呢,大帅府绝不会再娶你这么个破了身子的进门儿当少帅夫人……那你就彻底自由了。”
潘佩瑶紧紧盯着云扶的眼睛,“说啊~”
云扶深吸口气,眸光一转之际,眼底终于也漾起一丝水色来。
她仿佛极力避免去看靳佩弦,只强硬地高高抬起下颌,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来,“各位太太,我回梨树沟的时候,遭劫了。是一群蒙古人劫的我,为首之人说出当年血洗梨树沟之事,叫我确认那就是白音——那个应该死在十年前的仇人!”
“有我妈和小弟的血海深仇在,我以为又落入他手里,是必死无疑。谁知道他不想要我的命,他只是想毁了我的清白——封营长是为了救我而已。一切都我一个人来承当,你们谁都不用责怪封营长。如果没有封营长,我回不来,就算白音不杀我,我说不定也跟他们同归于尽了。”
潘佩瑶得意地笑了。
三太太惊愣地走上前来,把住云扶的手臂,“……这么说来,云姑娘啊,这是真的?”
云扶耸耸肩,“潘金莲儿逼着我承认,我也跟你们承认好几遍了,你们为什么还要再一遍一遍地跟我追问?”
云扶说着,终于鼓足了勇气一般地转头盯着靳佩弦,“可以结束了么?我可以离开大帅府了么?靳佩弦,你赶紧娶一个配得上你的少夫人,别让我再耽误你了!”
云扶又扭头恨恨盯住潘佩瑶,“这回算你赢了,你满意了?不过你也别太得意,我跟你说过的那话,不是跟你闹着玩儿的。潘金莲儿,我今日这么狼狈,你就也别想得好儿!”
靳佩弦忽地大步上前,一把攥住云扶的手腕,将她拖向门外。
云扶不想走啊,她也没想到他干嘛往外拖她啊。她还没观察够潘佩瑶和二太太,以及三太太和叶小鸾的神色呢。
她接下来还想建议靳佩弦娶叶小鸾,以此来看看二太太、三太太等人的反应呢~
可是靳佩弦却是不由得她,一双手真的用了劲儿的,愣是将她给拖出二太太门外,然后直接拽上楼去。
靳佩弦的表现,显然是吓着了在场的众人,他们俩上楼去,旁人都没人敢追上来。
也唯有三太太跟在后头一个劲儿地叫,“佩弦,佩弦啊,你可千万别胡来!”
靳佩弦将云扶给一直拖进云扶的房间去。
门关上,靳佩弦松了手,云扶揉着被掐疼了的手腕,急得伸脚踹他,“你这是干什么?戏过头了啊~”
靳佩弦却一双眼依旧如暗夜降临那么黑,“是我的戏过头了,还是我又被你算计了,跟他们一样,一起又掉你设计的坑儿里去了?”
云扶有些心虚,扭头转了身去。
“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不是咱们俩合作,挖坑让他们跳呢么?”
“不对劲儿,”靳佩弦立在她背后,直盯着她的脊背,“如果真是咱们俩联手的话,其实今天这段儿都不用演了,我直接揭开秘密就是了,又何苦还叫你背上这样的名声去?”
“如果只是演戏,你背了这样的名声,那以后都没法再洗干净了。就为了挖这么个坑儿,却叫你自己背这么大的委屈,代价未免太大了……”
他忽地上前一步,伸手一把扯住云扶的手臂,将云扶给拧回来,强迫她面对他。
“你是故意的吧?那个故意要把戏演过头的,是你吧?你就是将错就错,借着潘佩瑶的嘴,将你自己的名声给毁了!你觉着只要你的名声已经这样了,我就真的得顾着外头的风评,就不敢娶你了。”
他有些咬牙切齿,“说到底,你的终极目的还是要走,还是想离开我!”
他闭了闭眼,“也是我笨,还真听你的,继续陪你演下来了……中间才觉得不对劲儿,可现在都来不及捂你的嘴了!”
云扶心思转了转,忽地主动踮起脚尖儿来,吻住了他的唇。
他一怔,万语千言就都融化在四瓣相贴的唇里了。
她却极快地退开,没容他加深。
她退后两步,狡黠地笑,“还说来不及捂我的嘴?喏,这不都捂过了?你啊,想多了,我诳的是他们,我没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