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成了未知之事。
    ……
    “灵笙。”
    火山口内，王升轻唤了一句，正对着自己主人背影出神的少女立刻低头应答：“灵笙在。”
    王升闭上双眼，此时轻轻吸了口气，嗅到的都是浓烈的气味。
    在此地，修士都会主动将呼吸停下，这点未成仙的修士都能做到；而人面鬼心藤散发出的那些绿色粉末，也并非是经由修士呼吸进入修士体内这么简单。
    王升此前与鬼心藤过招时，也是在自己有所警惕之下，着了鬼心藤的道。
    他转过身来，注视着背后的少女。
    灵笙身形纤细，或者说有些瘦弱，脸蛋也宛若是失血过多的苍白，但那双眼眸却是十分澄澈。
    “这次做下的杀孽，由我来承担，”王升淡然道，“你只是听我命令行事，并非是自身有意要灭杀生灵，时刻记得守好本心。”
    灵笙轻轻眨了下眼，薄薄的嘴唇抿出少许笑意，对着王升轻轻颔首。
    “是，主人。”
    “开始吧，”王升闭上双眼，“趁着他们还没搜查到此地……不必留情。”
    “是，”少女轻声答应着，而后慢慢闭上双眼，身影缓缓漂浮了起来，背后浮现出了那株翠绿欲滴的藤蔓。
    藤蔓一圈圈缠绕在了她纤瘦的身体上，宛若罗裙上出现的点缀。
    而后，那一张张印着人面的藤叶宛若活了过来，其上浮现出一张张截然不同的面孔，或怒、或伤、或悲恸、或狂喜。
    少女灵笙始终只是闭目凝思，嘴角带着恬淡而满足的微笑。
    与此同时，大阵各处。
    几名躲藏在角落地缝之中的身影突然冲出藏身之地，各自面露慌乱，身周涌现出各色仙光，诸多宝物加持在自身之上，更有人催发出真火煅烧自己身周各处。
    但他们表情从慌乱变成惶恐，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仿佛看到了某种妖魔在吞噬自己的心脉！
    突然间，一名天仙境修士对着不远处的同伴砸出两道拳影，自身仙力勃然而发，竟是没有丝毫保留！
    “立松你干什么！”
    那人咬牙怒吼，却已是顶着拳影冲了出去，双目瞬间化作血红，身周盘旋的大印对着出拳之人直接砸了下去。
    “杀！”
    不知是谁发出的一声怒吼，这角落中的几名修士同时对周遭之人出手，尽皆是毫无保留的全力轰击！
    视角拉远，这般情形，在大阵各处同时爆发，最先被扔到此地、并未被王升斩杀的那些天仙境修士，此时已是战成一团。
    哪怕是此前形单影只之人，此刻也朝着气息爆发之处冲去，双目血红、自身气息疯狂涌动。
    “怎么回事？”
    那三百名天仙、十二名长生仙组成的战阵中，众人已经感受到各个方向传来的乾坤震动，一个个立生警惕。
    但突然间，一名女修的胸口被一把长剑刺透，鲜血朝着前方溅涌……
    这鲜血格外的耀眼，映红了周遭之人那满是错愕不解的双眸。
    少顷，一股血光冲天而起，那十二名长生仙突然开始大开杀戒……
    火山口中，用仙识观察各处的王升忍不住睁开眼，看着面前漂浮的少女。
    他能感受到，一股股死气在朝着此地汇聚，没入了灵笙体内；而此时，原本有些‘营养不良’的灵笙，面容开始有了几分血色。
    而她身周缠绕的树藤上，一张张人面尽皆被血光萦绕。
    “灵笙？”
    “主人？”少女睁开眼，静静等待着王升的命令，那双眼眸依然是如此明亮。
    王升摆摆手，轻轻呼了口气，低声道：“无事，守住本心。”
    “是，主人。”
    而后，王升继续用仙识去观察那数百名仙人乱杀之地，强迫自己不多想，暂时封起稍软的心肠。
    最多只是自嘲的一笑，心底感慨一声：
    自己当时选杀众生剑意，果然没有选错……
    第664章 灭长生，收憨虎
    本来就不稳定的地表，因为连续半日长生仙大战，此时竟完全变了样子。
    还好此地大阵发挥了作用，不然这颗废星都可能被直接崩碎小半，甚至星核被轰穿都有可能……
    半日的地动山摇，半日的生死搏杀。
    对于惨死于这场大战中的数百仙人来说，这是一场毫无来由的乱战，不知是谁最先出手，也不知是为了什么，所有人就如同疯了一般，要将视线中的活物完全碾碎。
    尤其是那十二名长生仙，出手便是单方面的屠戮，三百天仙没多久就被打空……
    王升站在火山口处，扭头看了眼身后静静悬浮的少女；此时灵笙身上的罗裙已经变成了浅灰色，而那些缠绕在她身上的人面藤叶已变作了血红，将她衬的越发‘明丽’与‘清透’。
    王升刚要离开此地，灵笙就突然睁开眼，身周异象散去，脚下迈步，从后跟了上来。
    她眼中有少许慌乱，似乎是怕王升将她扔下一般。
    “走了，去补刀。”
    王道长低声道了句，左手并起剑指，九把临时炼制的仙剑自袖口飞出，环绕身周轻轻旋转。
    此时的大阵中，王升能感应到还有十多处气息残存，但都是命不久矣、气若游丝的状态。
    他先找上的，是两名重伤的长生仙。
    其中一人颇为凄惨，半边身子被轰碎，剩下的半边身子满是深浅不一的伤痕，元神仙婴也几乎被完全轰碎。
    但他是此前大战的获胜者，但胜的毫无意义。
    两道身影落在这处深坑的边缘，这名长生仙那依然血红的双眼立刻看了过去，浑身上下再次出现了气息波动。
    王升皱了下眉，左手剑指落下，九把飞剑呼啸而下，接连不断轰在这长生仙的残躯上。
    没想到，自己竟然是在这种情形下击败了一名长生境仙人；
    更没想到，自己全力催发御剑术，也耗费了不少功夫，才将重伤垂死、无法反抗的这名长生仙完全剪灭生机。
    转身，王升看着这满地沟壑，看着那些随处可见的断臂残肢，略微沉默了一阵。
    “灵笙，你神通的原理是什么？”
    “嗯？”身后的少女有些不明所以，略微歪了下头。
    “换句话说，你是如何控制这些修士互相厮杀的？”
    “主人，灵笙也不明白，”鬼心藤少女一阵摇头，“只是，在有人踏进我释放出那些种子的区域，我就大概能看到他们心底的恶念，然后这份恶念会迅速生长。
    生灵皆存其恶，万般皆为苦果。
    除非是斩掉了恶念的圣者与准圣者，应该都难以抑制自身恶念的增长。”
    王升缓缓点头，赶去下一个‘存货点’的路上，不断思量着灵笙这几句话。
    生灵存其恶，万般皆苦果。
    这有点，跟自己杀众生剑意相近之处……
    兴许是被一路上残留的杀念刺激到了，王升体内的杀众生剑意也在蠢蠢欲动；还好一直偷懒的小木剑轻轻震了下，让王升省却了许多麻烦。
    这些惨死于此地的天仙、长生仙，其庞大的生机尽皆化作了死气，被灵笙吸纳。
    此时灵笙的修为积累，已经让王升有些看不透。
    但无论修为高低，鬼心藤只有这一种神通；她自身修为越强，能散播种子的范围越广，自身寿元越长，也更不容易被强者毁去。
    其实，鬼心藤最能发挥威力的场合，应该是类似于十三星古战场那种规模的大战，一株鬼心藤堪比十万天兵，还能兵不血刃。
    这种存在，本身就太过于逆天了些。
    接连寻找到七八处重伤垂死的天仙，都是在边角区域，一样是各个‘小战场’的最后获胜者。
    王升剑指划过，道道仙剑取走了这些修士的性命。
    莫名的，王升感觉自己的道心在发生一些变化；这种变化说不出是好是坏，自己似乎变得更无情了些，心底也多了几分无法抒发的压抑感。
    这样的日子，还要熬十年……
    “这个缺爱的王灵官。”
    王升低声骂了句，已经找到了第二名重伤的长生仙人。
    但这次，他出手前稍微犹豫了下，随后非但没有杀了这长生仙，反而是将他扔到了大阵出口附近。
    稍后大阵若是再开启，这家伙最好能冲出去，把自己的惨状给外面那些仙人看看，最好是能吓他们走人。
    这也算是‘不战而屈人之兵’，虽然也有可能，会引来几名太乙金仙……
    继续转身找寻，王升又补了几个刀，当他找到最后一名、也是最角落的那名重伤的天仙巅峰境时，眉头也是一皱。
    竟然又是这家伙。
    神木大阵中的难缠对手，在启灵星上照过面的那个憨批肉身修行者。
    一处地缝中，浑身是血的壮汉坐在那，费力地喘息着，胸前破开的血洞依然在不断涌出鲜血，而他双目还是一片血红，此时根本无法疗伤。
    王升右手背在身后，左手剑指斜斜向上，却像是被人摁住了手腕，无法直接落下。
    这莽汉那双血红的眸子朝着王升怒目而视，呲牙咧嘴、浑身乱颤，像极了一头濒死的凶兽。
    “散掉对他的控制，”王升扭头嘱咐了一句，剑指放了下来，九把仙剑也收敛仙光，悬停在了王升身周。
    “是，主人，”灵笙对着地缝中的莽汉张开纤手，一缕浅绿色的光华飘出，这壮汉双眼中的血红迅速退却，而后在那捂着胸口一阵闷哼。
    王升淡然道：“想活还是想死？”
    “是你！”莽汉咧嘴骂了句，“你竟然这么阴险，用这种歹毒的法子！有本事跟咱一挑……算了，一挑一好像也打不过你。”
    嘴上骂骂咧咧，这家伙却是精明的很，已经开始偷偷摸摸拿出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