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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血生肌的药粉撒在背上,沾着血肉,又是一阵撕裂的疼痛,颜俞咬着牙,手里抓紧了被子,哼也不哼一声。
徐谦握着药瓶的手抖个不停,连牙都快咬碎了才说出一句平稳的话来:“刚刚不是疼得很?现在怎的没声了?”
徐谦这会儿说话温声细语的,跟打人时候的严厉完全不像同一个人,颜俞心头一紧,那个抱着他替他挡鞭子的兄长又回到了他心里,委屈得他鼻头一酸,差点就要哭出来。
“你以前从不真打我的!”颜俞这话没胡说,以前徐谦说要教训他要罚他,戒尺一提就没落下来过,哪知今天来了回狠的,把以前没打的都补上了。
徐谦心疼是一回事,也明白颜俞今日确是不对,无论如何辩解都该罚。他坐在床边,边上药边说:“打得太晚了,不知天高地厚,如今便敢说这样的话,来日我这个做兄长的怕是要死在你手里。”
“你!”颜俞一时想不出话来应,心头一急,滚下两行泪来,“你明知我不会······”
“今日之事,你若有气,冲我来,但你须得明白,此等大逆不道之言,休要再提,若再有一次,兄长想护着你也是不成的了。”
颜俞都要被他弄笑了,他不顾伤痛,强撑起身体:“你这叫护着我?你杀了我算了。”
徐谦面容严肃:“若你来日真的做下这不忠不义之事,我自当亲手了结你。”
颜俞趴回去,扭过头,不再看他:“你应该打死我的。”
徐谦知他心里生气,也不跟他计较,更何况自己也过意不去的,上完药,给他盖了件干净的绸衣,很快便听得他的呼吸声均匀平稳了。
两日后,颜俞在床上睁开眼,第一眼便是徐谦眉头紧蹙的睡相,他衣服还穿得好好的,半个身子露在外面,没盖被子,一手搭在颜俞腰上,看上去像累狠了倒头就着的。
但颜俞这几日迷迷糊糊的,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见到徐谦,心里的火又冒了出来,使尽力气将徐谦往外一推。
徐谦睡梦之中只感到身体忽然失重,还没摔倒地上就已醒过来,只是反应终究不及,仍然狼狈倒地,见着颜俞醒来欢喜得不行,可一看他拉着脸,便也只能正经问:“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你自己打的人你不知道吗?颜俞不说话,只瞪着他,好似在想要如何报复才能一泄他心头之愤。
徐谦看他这样子,应当是无碍了,可他不愿意对自己说话,只好先让步:“我去唤渊儿来。”
颜俞看着他出去,一口气堵在嗓子,不知如何发泄,只用力朝床砸了一拳,闷闷的难受得紧。
“怎么你一醒了兄长就回去了?”魏渊很快就来了,微微笑着,面若春风,“不过也好,让他回去休息,我来看着你。”
颜俞很失望似的,说话都带了哭腔:“我不要你们看着。”
魏渊忍不住要笑:“别嘴硬了,也不知道是谁大半夜的一直喊兄长,一睡就是两三天,要没有人看着,烧傻了也不一定。”
颜俞先是被说得脸一红,随后又疑惑起来:“我睡了两三天?发烧了?”
魏渊点头:“那晚到半夜你就烧了起来,是兄长跑了半个永丰给你请回了医师,这几天也是兄长一直照顾你,喂药换药,擦拭身体,多日未曾合眼,本想让我替他一段时间的,但是他一离了你,你便不安分,吓得他片刻不敢出房。”
听魏渊说完这些,颜俞眼前又出现徐谦在他身边和衣而睡的憔悴模样,心早已软了大半:“真的?”
“兄长骗你做什么?”
心软归心软,颜俞仍不肯松口:“谁让他要打我的?”一想到这个,颜俞又恨,却突然发现恨也恨不起来了。
“起来,兄长看看伤。”
烧了一场,两日来背上的伤愈合了些,倒也不必让人终日悬心了。颜俞想到几天前的事,心中五味杂陈,最担心的还是老师的身体:“兄长,老师怎么样了?”
“没有大碍。”魏渊看罢他的伤,替他把衣服穿好。
“我想去看看老师。”
魏渊无奈地叹了口气:“去便去,只是,那些话,万不可再说了。”
“我知道了。”颜俞低着头,勉力下床,跟着魏渊去齐方瑾房中请安,又强忍着背伤跪着认了大半个时辰的错。齐方瑾知他被罚狠了,又病了几日,没再苛责他,只待收拾停当便可出发离开东晋,前往北魏。
秦景宣在秦正武书房里报告他打探到的情况:“师徒四人回去之后起了一番争执,折腾了一宿,徐谦还半夜去找医师,很着急的样子。药方我拿给太医看过了,说是治疗寻常发热的药,并无特别之处。这几日,这四人也并未离开过传舍。”
秦正武“哼”了一声:“这齐方瑾迂腐古板,倒还不如他的学生!只可惜那颜俞尚未弱冠,实在太小了些。”
秦正武语气里的惋惜之意再明显不过,秦景宣便接了一句:“王上,古往今来,年少成名者可不在少数,年龄算不得什么。”
“确实,只是若他不愿为我所用,强留也是无用。”秦正武思忖片刻,“不如,先探探吧,两个一起探探。”
秦正武说的“两个一起探探”自然不是齐方瑾和颜俞,而是几月前刚到永丰向他求个一官半职的落魄书生。那书生名唤狄行,大言不惭地夸耀自己的满腹才华,说是要助晋王完成一统天下大业。秦正武没有马上许他好处,只是让他在宫里一处僻静院子里住着,如今倒可以看看有什么本事在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