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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天道断不会如此待我蜀中百姓!”
听完这么一句,颜俞倒是瞬间明白了自己为何能与赵飞衡相谈甚欢,却又没有继续说了,换了个话题:“翼之,你怎么看魏晋这两位将?”
“项起和魏南甫都不是有心机的人,项起是个糙汉子,心里想什么断然会说出来,魏南甫嘛,看着弱,但心思很缜密,打仗不行,要是管账,那肯定是好手,还半分不敢贪污。问这个做什么?”
颜俞轻笑:“我只是想看看,若让你与他们其中一位交朋友,你更愿意交哪一个罢了。”
“若是让我自己交朋友,谁都行,”赵飞衡一下就明白了颜俞的意思,“只不过是你想让我交,那就得听你的了。”
颜俞看着他,轻松一笑。
几乎有大半年,颜俞都奔波在蜀、魏、晋之间,加强三国的联系,商讨各项灭楚事宜,有一回在魏方那里听说魏渊已回到北魏,便从高陵到了宁成。
见不到徐谦,见魏渊也是好的。
仆人来报“故人求见”的时候,魏渊正在院子里的池塘边上陪魏洋喂鱼,还想着他自小离开北魏,平时并不与那些世家子弟来往,不知是什么故人来求见,一回头便看见了颜俞。他负手站在院中不远处的竹林旁,细长的竹叶影子映在他修长的身上,只迎光,不染尘,生微风。
“俞儿?”魏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讶着把魏洋抱开。
颜俞在薄薄的浮尘后笑:“兄长,是俞儿。”
魏渊终于没有怀疑了,快步上前去抱住了他:“俞儿,真是你,你怎么来了?”未等颜俞回答,他又转身朝魏洋招手,“洋儿,过来,见过你叔父。”
魏洋懵懵懂懂的,一脸“我的鱼还没吃饱”的撒娇劲儿,两只肉手搭在一起,摇摇晃晃地行礼:“洋儿见过叔父。”
颜俞一脸笑,眼泪都快溢出来了,他蹲下来,抱了抱魏洋,又仔细端详了一阵:“洋儿眉眼像极了映游,倒是唇鼻似你。”
魏渊弯腰对魏洋道:“兄长们应该下课了,去找兄长玩好吗?”说罢又唤仆人来带魏洋去找魏致那两个已开始读书的儿子玩,自己则拉着颜俞进房叙旧:“也就只有俞儿,不等人通报就自己进来,俞儿今晚住下吗?”
“俞儿来见兄长,自然是等不及通报的。”颜俞一路跟着魏渊穿过偌大的院子,直到他书房里,心里万般庆幸,魏渊没有因为他这两年来做的事情而疏远他,那徐谦是不是也不会怪他?
“映游可好?”
魏渊给他倒水,水声伴着回答:“没有什么难事,只是偶尔牵挂老师,担心要开战。她两边夹着,哪边都放不下。”
“说回来还是怪我。”
魏渊轻笑一声:“怪你什么?这世道乱得太久了,总得有人出来收拾烂摊子,今日若不是你,来日的人未必有你这盖世才华和为民之心。说不上幸不幸,兄长未必能理解你的想法,但是绝不强求于你。”
颜俞想,这话要是从徐谦口中说出,他便什么也不怕了。
“兄长回来多久了?”
“半年有余。”
半年有余,颜俞计算着,那他还能知道半年前的徐谦是什么样子。
“兄长不曾怪你。”颜俞只沉默了短短一瞬,魏渊便已做了回答,魏渊是和他们俩一起长大的,哪能猜不出颜俞心里想什么。
颜俞低头一笑,一颗浑圆的泪珠滴在衣服上,他抬头,坦然看向魏渊:“多谢兄长予我心安。”
魏落蝶听说颜俞来了,大步跑着朝魏渊的书房来,未到跟前已听得门开的声音,她猛然停下,呆呆望去,魏渊和颜俞并立在房门口,虽然过了很多年,但她记得小时候说过的话,也记得她要嫁的人。
“兄长。”她匆忙弯腰福了福,眼睛在魏渊和颜俞二人身上飞来飞去,也不知到底想看谁。
魏落蝶如今十五岁了,及笄不久,正是可以许亲的年纪,她不扭捏,也不害羞,就是来跟魏渊说这事的,她要嫁给颜俞,嫁给这个并相三国的颜公子。
“是落蝶?”颜俞的声音传来,带着些惊讶。
“正是。”魏落蝶直盯着他,想要在那双眼睛里抠出点不寻常的情意来。
但颜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意可以给她,他转向魏渊:“多年不见,落蝶已这么大了。”
“是啊,当年没羞没臊地说要嫁给你呢!”
“如今也是的!”魏渊本是一句玩笑话,孰料魏落蝶竟接了口,魏渊一时之间竟有些尴尬:“俞儿,落蝶口无遮拦,你莫要与她计较。”
颜俞倒不在意,反正如今哪家的姑娘来了他都一个回答:“落蝶才貌俱佳,何愁找不到好人家?我一生奔波劳碌,恐耽误了落蝶。”
“我愿意跟着你!”魏落蝶也一样的执拗。
“落蝶!”魏渊忍不住训了她一句,虽说他平时不大管魏落蝶,也知道妹妹性格洒脱,不拘一格,不像映游那般识礼数,但是此番跑到人家跟前来说要嫁要跟这样的话,实在不像一个正经人家的女孩。
魏落蝶还想说什么,被魏渊一眼瞪了回去。颜俞则低着头,假装没看见。
颜俞在魏渊家里留宿了一晚,齐映游含着泪朝他问长问短,颜俞既感动也有愧,基本上都垂着头,没有半分在三国朝堂上的气势。
“兄长务必保重自己,映游身为女子,无力保全亲人,只望祖父、父亲与兄长们,能活一个是一个。”齐映游眼角挂着泪,颜俞只觉她的每一个字都敲在自己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