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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俞点点头,正准备走,唐元却又掀起车帘,不甘心似的:“你就不问我是如何让蜀王答应的?”
这是他最后的骄傲了,但是颜俞波澜不惊地反问:“你是骗了蜀王跟四城有关的事吧?”
不等唐元回答,颜俞却是已经转头走了,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颜俞说话还是算话的,等拿到承诺书,便按照约定把“唐相在蜀中境内节气不减分毫”的话传入了南楚。赵飞衡不解得很,回蜀都的路上问个不停:“你还挺厚道,非得整这么一出,我就不信你没有别的办法让他把承诺书交回来。”
颜俞有些心虚,他第一次做对不起赵肃的事,虽然并不会对蜀中造成什么损失,说回来还是为了蜀中好,但是现在就已经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赵飞衡,讪讪道:“我只是不确定他会不会听话而已。”
“你还有不确定的事?”
听这语气,颜俞差点连马都骑不稳:“你知道了?”
赵飞衡一头雾水:“我要知道什么?”
“罢了,”颜俞叹了口气,虽说是取回了承诺书,避免了三国合纵毁于一旦,却是一点不见轻松,“若是有一日,我与你王兄起了争执,你······”
赵飞衡笑着一摆手:“说什么瞎话呢!就算我跟他翻脸了,也轮不上你!”
“不是的,翼之,我不知自己做得是对还是错。”
赵飞衡鲜少看到颜俞这般惆怅,终于收敛了原本的嬉皮笑脸:“定安,你这话什么意思?”
“哎,定安,干嘛跑了?”
“我还没问你怎么捏住唐元的命脉的呢?!”
“别不说话呀!”
随着唐元离开的传言甚嚣尘上,四境之内都闹得沸沸扬扬,一同传出去的还有蜀王签了承诺书却被颜相一力阻止,安南几乎都在盛赞唐元。
唐元在路上时生怕传言力度不够,为了博得李道恒的同情,还忍痛往自己腰上捅了一刀,疼了个半死,心中不住后悔,早知道划拉一下手臂算了。也不知是不是这一刀的功劳,李道恒果然没有问责,只是说此次计划太过草率,来日必要商量周全再次连横。
唐元知道自己躲过一劫,便没再管以后了。
齐宅自然不会错过这么重要的消息,其时已至深秋,树叶几乎掉光,院子里没有遮挡,寒风和几乎没有暖意的阳光打在院落里,凭空生出些萧索来。
徐谦独自一人在院子里站了一个下午,不知想些什么,冯凌悄悄过来,在背后吓他:“兄长!”
徐谦果然一惊,随后又笑:“凌儿做什么?”
冯凌看出兄长心情不好,有意逗他:“让凌儿猜猜兄长在想什么······”
徐谦看着他眼珠子转来转去,一下就想到了颜俞,脸上绽开一个笑容。过去这么久,他终于能在想起颜俞时坦然地开心。“凌儿要长大了,不会像俞儿一样胡闹。”
听徐谦提起颜俞,冯凌便知道兄长看穿了自己的把戏,也不装了:“那兄长怎么看这次的事情?”
徐谦叹气:“杀人诛心,这是他最擅长的事。”
“大楚可还有机会?”
徐谦轻轻摇头,嘴里喃喃着:“他要出兵了。”
冯凌好似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又问:“兄长为何不出仕呢?以兄长的才华,这个天下,会不一样的。”
徐谦笑笑:“换谁去,都会不一样的,天下的人,从来就不是蝼蚁。”看冯凌一脸茫然,知道他无法完全理解自己的意思,徐谦又道,“你定安兄长曾说他要天下人活,他是为了黎民苍生背井离乡的,但是翻云覆雨,玩弄四海,真的是天下人的意思吗?他也不过把自己的意思强加给天下人罢了。”
他这么一解释,冯凌更茫然了,虽说这齐宅里从来就是争论不休,但是无论是定安兄长还是老师,不都是如兄长所说,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天下人吗?若说毫不干涉他人想法的,恐怕只有玄卿兄长了。
但他不知道如何问,徐谦也没有再说,深秋的风扫过干净的院落,瘦弱的枝条在半空中无凭无依地摇晃着。
作者有话要说: 唉,谦儿太惨了!
☆、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张九龄)
赵肃早收到颜俞在边境拦截唐元取回承诺书的消息,先是震怒,后又心虚害怕,颜俞知道他做了这样的事情,会如何看待他?颜俞还会留在蜀中保蜀中百姓太平吗?
赵肃亲自在宫门口迎接颜俞和赵飞衡,颜俞连礼也不行就直接进入殿中了,其他人心里俱是一惊,颜相这回派头也太大了些,跟在家里似的。
赵飞衡一脸无辜地看着赵肃,赵肃并未计较,只叹了口气,与赵飞衡一同进入殿中,又遣散了其他人。颜俞倒也保全了赵肃一点面子,待得没有外人在才取出承诺书问:“王上,臣能否问您一句,您就是这样对待三国合纵的?南楚派人过来说几句话,您就什么都答应了?您将魏晋两国置于何地?又将臣,置于何地?”
“颜卿,寡人,”赵肃在颜俞面前实在摆不出架子,“寡人实在没办法了,唐相说会助寡人重建四城。”
“那是南楚帝君的话吗?这承诺书上说了吗?若是王上忘了,臣便派人日夜提醒王上,蜀中早已宣布独立于南楚之外,不再受南楚帝君命令,还望王上费心记住。”
赵肃垂着眼睑,并不看颜俞,赵飞衡也一时被惊到,立即出言阻止:“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