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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你就说这一切是不是你设计?”
“怎么?出兵难道不是东晋的意图吗?无论是不是我设计,总之结果是大家都想看到的,不是吗?”
“那你就是承认了!玩弄心计,逼迫蜀王!”
由蜀中前往东晋的路上,北风呼啸,干干地打在脸上,颜俞的嘴唇都起皮了,还得跟狄行耗费口舌:“我若没记错,狄先生拿的是东晋的俸禄,怎么操心起蜀中的事了?怎么?还想记着这一笔作为我的罪状?狄先生还是省省吧。”
颜俞仗着赵肃的倚重,确实有恃无恐,但是单尧说的是,赵肃恐怕没多长时间了,不知赵恭对颜俞又有多少倚重。狄行看着前方不远的颜俞,忍着不适,策马快跑了几步。
深冬之时,颜俞向三国的国君提出了攻楚的计划,出兵四十万,在蜀、晋、楚交界宣战,往西可由蜀军作主力,往东可由晋军主攻,魏军便从背后支援,备三月粮。
项起问:“要是南楚从晋国边界偷袭我们怎么办?蜀中有地势之利,我们可没有!”
“其他地方做好防御便可,大楚如今可用之将不多,防御便够他们喝一壶了,不会再有余力进攻。”
魏南甫是负责后勤的,听颜俞说备三月粮,怕是不够:“三月的粮草会不会太少了?”
“哪儿少?”赵飞衡抢着答,“到时候抢南楚的粮便是了,我们的粮也是百姓辛苦种出来的,来回运粮又浪费时间和兵力,你不怕辛苦我还心疼呢!”
魏南甫这一年来跟赵飞衡相谈甚欢,赵飞衡这么当面损他,他也没有反驳,只开玩笑似的拱手:“多谢赵将军不吝赐教。”
“好说!”赵飞衡得意地摆手。
在别人面前得意完了,赵飞衡回来后却一脸担忧:“定安,你想到对付李定捷的法子了?”
“不是你说的么?十则围之,五则攻之。”
“四十万人太少了。”
颜俞淡淡地笑:“不少,李道恒可能连十万兵都不愿意出。”
“你确定?”
自然不确定,颜俞想,他又不是李道恒肚子里的蛔虫,怎么能知道得这么清楚?“你还不信我么?
若是李道恒舍得出兵,三国这几年就不会这么安稳了,李道恒贪图享乐,又失去了三国的朝贡,打仗是劳民伤财的事,你猜他舍不舍得做?”
今年的除夕颜俞便在自己的相府里过,因着无人陪伴,干脆让薛青竹和他一起吃饭,薛青竹推辞再三,最终还是坐了下来。
颜俞想起从前在齐宅里的除夕,虽然徐谦不在,但他心中总是充满了期盼,盼着元日过后,徐谦就干干净净地出现在他面前,说要带他上街去玩,他长大后不爱玩了,两人便在齐宅里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话,有时话也不说,只静静的听风吹过院中的枝桠。
那风,吹谢了梅花,又吹开了桃花,吹得他们的心一阵阵隐约的颤动。
相府里也有一株桃花,颜俞刚来的时候让薛青竹为他栽的,只可惜,因为奔波忙碌,他一次也没见过,春暖之时,三国就要兵发大楚,他还是见不到花开。
“青竹,那桃花,开得好吗?”
薛青竹并不理解颜俞为何对桃花有这么深刻的感情,只答:“第一年开得甚好,第二年属下也没有见过,往后颜相可亲自看看。”
往后,往后的日子太长,变故太多,他不知是否还有机会。
赵祈亲自送了菜到相府,说是王上的赏赐,颜俞谢过赏赐,又请赵祈留下吃饭,赵祈须得回去复命,便推辞了。
薛青竹送赵祈到门口,又打点了一番,才返身回到屋里。赵肃送来的菜式基本和宫中的一样,薛青竹大大吓了一跳,他从前跟在赵飞衡身边,有时连赵飞衡都没有这样的待遇,颜俞入蜀不过三年,赵肃对他的优待可见一斑。
“王上对颜相,当真是倚重。”
颜俞不说话,只是笑了笑。
却不知蜀王宫中因了这事引起多少隐秘的心思,赵飞衡自是没得说,于公,颜俞是蜀中的相,他是蜀中的将,将相自当相和;于私,他这几年均与颜俞交好,且不说别的,颜俞为人是担得起这份倚重的。赵肃么,倚重颜俞是一回事,心中爱慕也在作祟。一般的赏赐根本不必这样大动干戈,他想告诉颜俞,若他愿意,进宫来一同过除夕也不是不行,他甚至盼着赵祈能从相府那里带回来一两句好听的。
心思最重的还是赵恭,当日听老师说父王与颜相日日在一处,还存了些许怀疑之心,如今看见父王这般对待颜俞,比对自己还要好,怎么能高兴?立即连吃饭的心思也没有了,一直闷闷的不说话。
赵飞衡这两年也忙,好似一不注意赵恭就已经长这么大了,可是长在积贫积弱的蜀中,算不得好事,他那王兄也是,不知多久都没主动问过儿子一句,把赵恭搞得越来越孤僻,越来越阴郁。
为着这事,除夕宴结束之后,赵飞衡还特地留下来,跟赵肃谈了一番:“王兄这两年,是不是忽略阿恭了?我看阿恭方才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我不是个好父亲,是不是?”赵肃苦笑一下,“上一回阿恭来找我,我才发现阿恭已经这么高了。”
赵飞衡竟不知道要怎么回话,他只是想提醒赵肃,却没想到,其实赵肃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