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珉江那头,秦正武一干人等听闻了齐方瑾的事,止不住称赞颜相好口才,项起更是得意过了头,说:“南楚多派些人来才好,否则都显不出我们颜相的威风。”
大家纷纷趁机附和,拊掌称赞。
“颜相果然是年轻有为!”
“我三国有颜相,灭楚指日可待!”
这话传到薛青竹那里,薛青竹一边给颜俞熬补药一边想:可千万别来了,来这么一回,命都去了半条,要这威风有什么用?
赵飞衡和魏南甫来看颜俞,颜俞还吃了一惊。他不许自己的事传出去,生怕动摇军心,薛青竹原本是赵飞衡的人,他知道便罢了,魏南甫又是怎么回事?
魏南甫好似一眼就看穿了颜俞的忧虑,主动说:“赵将军可什么都没跟我说,只不过我来之前就已经有人说颜相这回定要出事了。”
嗯?颜俞更疑惑了,魏南甫从怀里掏出一张布帛,双手递给他:“有人让我转交给你的。”
颜俞接过布帛,沉默着打开。
俞儿此去,不论成败,定要保重自身,但凡兄长有余力,必舍命护你。
是魏渊的字。
颜俞突然呼吸急促,又咳了起来,额头青筋暴起,根根分明,薛青竹不住轻拍他的背,想减缓他的痛苦,最后还是见了血丝。
赵飞衡责怪道:“你给他看的什么?看成这个样子?”
那张布帛还被颜俞紧紧攥在手里,指节都发白,魏南甫不理会赵飞衡,只冲着颜俞道:“他听说要出兵,冒着风雪从宁成到高陵来找我,就为了送这一句话。”
话说得轻巧,北魏的风雪,稍不注意,是能冻死人的。
“多谢魏将军。”颜俞抬头,轻声道。
听闻齐方瑾失败归来,大楚朝堂的气氛又阴郁了一分,不祥的预感升上徐贞心头,只听李道恒缓缓开口:“如今齐方瑾也没能退了颜俞,三国是坚持要打了,打就打吧,大楚还不至于没有兵马,李定捷!”
李定捷闻言上前一步:“臣在!”
走到这一步,李道恒也不愿意,不过若是速战速决,大概花费的钱财也不会太多。“予派你领兵三十万前去珉江退敌,一切可便宜行事。”
“是!”
众臣都以为这就完了,没想到稍停片刻,李道恒又道:“为妥善行事,万无一失,朝中再派一名监军。”
诸位大臣们听到这个,又疑惑了,以前从没这样的规定,但是他们这位帝君想到一出是一出,也不是头一回了,不适应也得适应。
李道恒的目光开始扫视,这是要选人的意思了,大臣们纷纷低下了头,自欺欺人地以为这样就能躲过一劫。
也不怪他们不愿意去,这一群人都是读着书长大的,能骑马射箭就已经很厉害了,也没谁真的上过战场,怪只怪李道恒从前对卫岚一家做得太绝,现在想找个能打仗的也没有。
李道恒倒不是真要找个能打仗的,目光最终停在徐贞身上:“徐卿。”
其他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吊在半空中的心终于放回了胸腔里。
徐贞安然出列,应声道:“臣在。”
“你与李将军是姻亲,平素相熟,这一次,就你去吧,只许胜,不许败。”败了你也不用回来了。
徐贞仍然低着头,声音听不出起伏:“是。”
齐方瑾去这么一趟,不仅没完成帝君交代的任务,更亲眼看到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学生变成了个不忠不孝的逆贼,心里气愤不过,回来便要找点什么出气,正好抬眼见着那株梅花,想当年还是他开金口让徐谦给栽的,如今一见便要想起那逆臣贼子,还留着作甚?不如一刀两断,切个干净。
“谦儿,这株梅花,砍了吧。”
徐谦猛然一惊,回想起来却只觉意料之中,齐方瑾很明显是不再认这个学生了,梅花么,自是不必留了。
只是,他想起梅花盛开的时候,颜俞与他闹脾气,一身单衣站在红梅下,眉眼艳绝,可与梅蕊争锋,衣色纯洁,更胜白雪三分,腹中有才气,面容无霜寒,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独绝。
他没有叫童子来砍,而是自己找了一把斧头,这是他为颜俞栽下的树,自然由他了结。
徐谦一边回忆着树下的笑,一边一下又一下砍上树干。脑海中一会是颜俞跳着大喊“我的梅花开了”,一会是纷纷扬扬的梅花从头顶掉落,他整颗心都被梅香围绕,耳旁尽是那些欢喜的呼喊。
梅花树干细,耐不住砍,十来下后便倒了下来,童子在旁边扶着,准备拖出去丢了,省得齐方瑾发脾气。
前院中只少了一棵树,徐谦却觉得空旷了许多,都不知要往哪儿去了,他望着童子将梅树一直拖出齐宅大门,握着斧子的手不易察觉地颤抖着,眼眶涩涩的发痛,似乎是盯着一个地方看久了,疲了,视线也一并模糊起来。待到人都离去,他久久站立的地方留下一滩水渍,提醒着曾有个人在这里看过梅花,又有另一个人在这里看过他。
徐谦整理好再回到齐方瑾跟前,他便是那个已经知错了的谦儿,低眉顺目,轻声细语:“老师,可以用晚饭了。”
晚饭的氛围僵硬得有些微妙,冯凌本想问问珉江到底什么情况,可是老师和兄长都阴沉得可怕,便也不敢开口。
徐谦低着头,眼皮一直突突地跳,心里满是不祥的预感,他想,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俞儿他已经见到了,也知道一定要打仗了,可是他那颗心就是放不回原处,直到一名童子进来,把最新的消息告诉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