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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凌想说现在颠簸回去会不会太仓促了些,可是兄长要做的事他又怎么能阻止?于是点点头:“待事情处理完,凌儿与玄卿兄长一同回去吧。”
“嗯,你代我问玄卿安。”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刘过)
桃花落尽,颜俞的身体好了些,徐谦便要带他回安南了。薛青竹自然是想跟着的,但是徐谦却并不愿意,虽然薛青竹确实能照顾颜俞,如果一直这样,那他和颜俞什么时候才能解开这么多年的结?
“就算您不让我跟着,好歹也问一下公子的意思。”薛青竹不服气,如果是颜俞,肯定不会丢下他的,除了颜俞,他还能跟着谁呢?
徐谦犹豫着:“那你,去与他说吧。”
薛青竹三两步就跑进了颜俞的房中:“公子,徐公子说要带你回安南了,我也一起去吧。”
“你去做什么?”颜俞下意识地反问,话音一落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公子您说什么?我不去谁照顾您?”
在颜俞的记忆里,安南是属于他和徐谦两个人的地方,撑死了再算上魏渊和冯凌,这是他绝不可被侵犯的回忆,即使薛青竹只是为了照顾他,也不行。
徐谦在门外听着他的话,心中颇为欢喜。
“我自己能照顾自己,你是蜀都人,何苦跟着我到处跑?你去找兄长,”他说的是魏渊,“你是有本事的人,他不会让你埋没的。”
“公子!”
“好了,堂堂男儿,总是跟着人伺候做什么?”
薛青竹赌气道:“多少人想伺候公子还不成呢!”
颜俞笑道:“青竹,这些年你够辛苦了,跟着我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现在天下太平,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若是得空,再去安南看我。”
薛青竹忽然间就释然了,他好像从来没见公子这样笑过,轻松,又满足。
他想,只要公子高兴,怎么都是行的。
因着蜀都事情太多,徐谦走的那日魏渊和冯凌都没能前来相送,于是徐谦便独自驾着车,带着颜俞回去了。
颜俞在车舆里头掀开侧窗的帘子,竭力回头望,天气已渐渐热了起来,春天几乎消逝干净。十年前,他就是在这样一个时节来到蜀都,整整十年过去,不知是否还是那些草木在相送?
“玄卿与凌儿说,待事情忙完,便回安南看你,你莫要忧心。”
颜俞放下车帘,一声不吭。
一路无言,只有徐谦让他吃饭和休息的声音,颜俞没想好如何独自面对徐谦,更重要的是,如何面对过去。
直至回到齐宅,徐谦终于说了句:“你去看看老师吗?”
老师,颜俞心头一紧,只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齐方瑾的灵牌在安南城外齐氏的祖庙里,如今是齐晏平的庶子在看管。但是颜俞的身体根本经不起再多的颠簸,徐谦说的去看看老师,也不过是看看老师过去在齐宅里生活的痕迹。
“都过去了,”徐谦自顾自地说,“我们几个,谁也没保住大楚,老师要怪,也是一起怪的,倒是你走后那几年,老师很想你,你去看看他,就当,就当了他一桩心愿。”
颜俞踌躇半日,最终还是迈到了老师过去的书室前,在门前跪下,喃喃道:“老师,俞儿,回来了······”
此后便沉默无言。徐谦担心他的身体,不敢让他久跪:“起来吧,老师从前最是心疼你,知道你身上有伤,定然舍不得看你这么跪着的。”
颜俞磕了三个头,才摇摇晃晃地起身,徐谦架着他,分明那样亲密地贴着彼此的身体,却还是无话可说。
回到齐宅后,颜俞自由了许多,这个地方他太熟了,加之身体也恢复不少,不需要徐谦时时跟着,他倒乐得自在。
一日独自步入书房中,旧时的回忆忽的涌上心头,一会是他还小的时候在徐谦怀里撒泼打滚,一会是他和魏渊相互在对方脸上画画,齐方瑾一来便赶紧擦掉,视线一转,又看见尚未加冠的自己坐在徐谦旁边,趁着他不注意,突然凑到他脸上一吻,看他促狭愤怒的表情,自己却哈哈大笑······颜俞坐在自己过去的位置上,像从前那样往徐谦的位置瞟过去,虽不见人,余光却瞧见那桌子底下有一卷轴,颜俞犹豫片刻,起身将其取出。
颜俞的心“砰砰”地跳,直觉告诉他这是极为重要的物件,徐谦放在此处定是常常用到,却不放在桌面上,是担心童子无意中碰到。
他缓缓将卷轴打开,笔墨刚露出,颜俞便知是画,画意飞扬,似是魏渊的手笔。随着卷轴展开,他看见了孤零零的一棵桃树,飘飞的花瓣,像蜀都的相府。颜俞的手猛然僵住——他看见了自己。
他两手颤抖着,不敢相信,却又不能不相信,当真是他,待得他展开全部卷轴,看到最后两行字时便完全确定了——那是魏渊的字迹。
所以,徐谦一直知道自己的情况么?
“容颜未曾改,相思已入骨。”他未曾向魏渊直言过自己的思念,但是竟表现得这样明显吗?
那么他呢?他也曾这样想念过我吗?
颜俞心情激荡,满嘴腥甜,袖子往口鼻处一挡,竟是咳出一口鲜红的血。
他小心翼翼地把卷轴放回原处,生怕袖口上的血沾到上头,随后离开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