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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耳中听到的是窗外呜咽的风雪声,他想, 这雪下了大半夜了。
    没有他的命令, 无人敢进殿,是以蜡烛烧完了,烛泪堆满烛台,殿中朦胧晦暗。
    好在天亮了。
    破晓的曦光从窗纸透进来,童殊心中空荡荡地,视线落在微白的窗纸上, 像是在看着那光亮, 又像是在看着旁的什么。
    温酒卿有事要报, 她在殿外踌躇了片刻, 听殿里面没有声响,还是决定暂且不报。
    但童殊听到了温酒卿在殿外犹豫的踱步声,将温酒卿唤了进来。
    温酒卿举着灯进殿, 光随着她渡进殿中, 照见孤单坐在案台后面的童殊,温酒卿怔了一下。
    她看到童殊竟摘下了日日戴着的奇楠手钏,捏在手上出神。
    温酒卿本已张口,莫名觉得不该打扰童殊, 将话咽了回去。
    童殊听到她来,将那枚奇楠手钏压到案上,指着其中两颗新换上的珠子道:“养明儿盼儿灵魂的那两颗奇楠, 存在臬司仙使那儿,它们要留在景行宗将魂养全,景行山灵力充沛,又是正道名门,它们在这里,比跟我着好,姐姐觉得如何?”
    温酒卿连忙道:“明儿盼儿得享景行宗仙泽,是求之不得的福分,小九感激不尽,谢主君安排!”
    温酒卿其实昨日就发现了童殊手上的奇楠手钏换下了那两颗血色珠子,但童殊这两日太忙,童殊没提,她便没问。她无理由的相信童殊,童殊换下那两颗珠子,一定是有更好的安排。
    温酒卿飞快地瞧了童殊一眼,说不出为什么,突然一阵心惊。她与童殊相处多年,有着亲近的默契,她敏感地发觉童殊有哪里不一样了。
    童殊神情平淡,看起来很好。
    问题便出在太平淡了。
    加上童殊方才抢在她报告之前先交代珠子的事,就好似……生怕之后忘记了或是没有机会再说一般。
    温酒卿心中没来由一慌,张口想问什么。
    童殊在这时回神般问:“温姐姐方才是要报什么?”
    温酒卿定了定神答:“鉴古尊求见。”
    童殊的思绪好似还没完全回来,淡淡地“哦”了一声,没有下指示。
    温酒卿察觉出了童殊的神思不在,这样的童殊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漫不经心,叫人多说一个字都生怕打扰了他。
    温酒卿凡事都以维护童殊为先,虽然景昭求见十分急切,她仍是没催童殊。
    最后是童殊自己想起来了,说道:“请他进来。”
    温酒卿小声提醒:“我们在西苑所布禁制严密,鉴古尊进来怕是……”
    “之后用不上了。” 童殊道,“请他进来。”
    温酒卿愈发不安起来,她几番欲言又止,却摄于童殊的气场不敢轻易开口,只好退而求其次去寻童殊的目光。
    可是,她却无法进入童殊的视线。
    童殊的目光是虚的,他望过来时,视线罩来了,却没有在看谁。
    看童殊这般状态,温酒卿猜测童殊是在为什么事情为难。
    然而从前童殊越是遇到困难越是斗志昂扬,从未像现在这样,好似把自己关了起来,拒绝着什么。
    温酒卿敏感地意识到:小殊好像是在难过。
    而且,很难过。
    难过到不允许被看见,不允许被接近,也不允许被触及。
    窗外檐下挂的风灯,被人熄了烛火,这便显出外头天光已亮,童殊眯了下眼,望向了还顿在原地的温酒卿。
    童殊的目光冰凉疏离,温酒卿被瞧得瑟缩了下,再不敢开口,心事重重地去请景昭。
    外头的忆霄见到温酒卿,拿眼神询问,温酒卿只叹息着摇头。
    整个西院,都笼罩在一层紧张不安的氛围里。
    景昭从未如此失态过,他一路赶到西院,路上遇到了许多诧异向他行礼的弟子。
    若是平时,他会得体地颔首回礼。可是今天他神色匆忙,脚步凌乱,他一遍遍地自我欺骗“素如可能还没走”,他要把素如追回来。
    这一路上,他甚至差点丧失理智,想着那些谋划他都可以不管,他想换素如回来。
    人,大概一定要在失去的时候,才会明白那些近在眼前的道理。
    他想:我不该如此畏惧素如,不该如此畏首畏尾,他应该像“鉴古尊”那样挥斥方遒地当素如的丈夫。
    素如当年肯嫁他,肯为景行宗做许多事,其中情义,难道还不够明白,值得他这么多年怀疑和犹豫不前么?
    他暗骂自己:我到底是在等什么!是我自己推开了素如!
    在被陆离和棋奕拦在西院门外时,景昭问是否有见过素如前来。
    陆离和棋奕的答案是否定的。
    其实一路上,景昭已经问过各种关卡暗梢,所有人都说没有见过焉知真人。
    景昭说不清为何,就是觉得素如肯定会去看童殊。素如对童殊的关切太不寻常了。
    景昭最后的希望全在童殊这里。
    他等得焦急,几要动手,景昭知道素如的速度很快,只要稍做耽搁,素如可能就走出很远。
    正在剑拔弩张之时,温酒卿传话来请他进去。
    景昭狼狈地进入了西院。
    见到童殊时,景昭先是唤了一声“童公子”。
    童殊不知在想什么出神,似没听到。卧在童殊案前的那只大黑猫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