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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嘀咕间,沈晏已经稳稳落地,这里是昆仑附近的一处深山老林,不在昆仑的地域范围,但在昆仑宫的管辖界内,这里的气候与灵力并不适宜居住,所以平日里没什么人来。但此处地势险峻,常有山洞断崖,偶尔也会有妄想一步登天的小修士来这碰运气,指望着这些一眼看得清底细的冷门之地能藏着什么天大的机缘。
    昆仑宫是不管这些的,只要没出人命,这山他们爱往哪儿爬往哪儿爬。沈晏落地后立即环视四周,不见任何人影踪迹,他问殷南:“人呢?”
    “……你真当我是GPS啊?”殷南忍无可忍,“这是半刻钟前我的人精神力探测得到的位置,大概就在这附近了,你看看有没有脚印之类的。”
    一般殷南开始反驳他的时候,沈晏就知道她要开始不靠谱了,他默然不语,自如地将灵气发散出去,五感中捕捉到的声色气味,顷刻间变得细致起来——修士虽然没有巫族精神力那样变态的雷达式搜寻能力,但修为高深者可以通过空气和灵力的流动,还有气息分辨,判断出附近是否有其他生灵的存在,就跟武侠小说中内力高深的大侠能隔着好几十米地听到脚步声是一样的原理。
    风声、鸟鸣、林叶簌簌、溪水潺流……
    还有鬼息。
    纳兰式明费力地行走在山林间,苦哈着脸。
    大概三天前,鸿蒙山附近出现了一小撮聚集性鬼魂骚乱,约莫是某地天灾人祸导致的,死而不甘,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但下属去探测时,却发现那群鬼魂个个根骨不凡,很有灵性,这便不可小觑了。作为阴樾君座下最得力的鬼使,这等重要差事自然非他莫属,这可苦了纳兰式明,他生前是个穷酸书生,有几分仙缘才被收进仙门,这仅有的几分仙缘也淡薄得很,死后成了鬼修,也不见得有什么长进。那群鬼魂数量不小,其中几个悟性高的,已经自发踏入了鬼修的门,纳兰式明平生最厉害的是一条三寸不烂之舌,正面冲突只有被别人追着打的份儿,那些鬼魂刚死不久,怨气冲天,哪里听得进他这叽叽歪歪的礼义仁信?
    他去了三天,被人家的唾沫星子吐了三天,人形都快被打散了,便是这样,阴樾君还要怪他办事不力。好不容易此事有了些许成效,那些鬼魂不再闹了,阴樾君又将他调回去,这次的差事更离谱,让他冒着被昆仑削成片的风险去昆仑附近的一处断崖上,找一株似草非草、似木非木、似花非花、似芽非芽的植株!
    纳兰式明自然是不愿意,他引经据典、声泪俱下地与阴樾君争辩半个时辰,最后只换来对方无比不耐烦的一句:“有人点名要你去,何须多言?”
    ……这个“有人”,纳兰式明是知道一点的。
    鸿蒙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连带着坐卧此处的势力,也是个鸡肋般的存在,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做不到十方鬼殿那样的遗世独立,常常要与各方势力合作以期获得更高的利益,这其中,有一个非常神秘,实力强得令人发指的存在,连阴樾君也得避让三分,两方商谈时从来都是下属露面,首领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便是这样,每次他们“大驾光临”时阴樾君还得亲自迎接。
    能让阴樾君言辞含糊,却又言听计从的存在,除了他们,别无其他了。
    纳兰式明踩下一团拦路的杂草,用袖子拭了拭汗。
    小路多年无人走,杂草茂密得有腰那么高,好费劲才能压下去,纳兰式明鞋底都踩烂了,偏偏“那位”指名道姓要他走的便是这条路,他倒是有心想偷点懒,但一思及那群人诡异莫测的手段,心上立刻抖了三抖,不敢再想了。
    小路旁有条清澈的小溪,山间清凉的水潺潺流下来,他靠着树干歇了片刻,挽起袖子,正要去掬一捧水喝,耳畔忽然有轻微的风声响起,多年来苟命的敏锐直觉拯救了他!当下双目大睁,顺势将脑袋埋到胸前,狼狈而艰难地向左侧一滚,末了睁眼一瞥,原先他蹲着的地方,一把冷光凌凌的长剑入土三分,他若躲得不够快,脑袋现在就和脖子分家了!
    纳兰式明心下大惊,差点直接吓晕过去,但沈晏可没有给他晕过去的机会,手掌凌空一扇,裹挟的劲风立刻将他扇出五米远,骨碌碌像汤圆丸子一样卡在了树脚下。
    “……纳兰式明?”来人一身雪白劲装,马尾高束,扬手一招,差点把他削成两半的长剑立刻乖巧地飞回手中,这人薄唇紧抿,居高临下地斜睨着他,浑身散发着来者不善的气息。
    沈晏先是喊了他的名字,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唇角讽刺地一勾,森然念道:“狗东西?”
    纳兰式明:“……”
    殷南:“……哥你这样喊他他也不会应啊。”
    殷南觉得沈晏是被仇恨蒙蔽了智商,岂料她话才落音,纳兰式明满身泥地从地上爬起,大喊道:“是!我就是狗东西!是我!”
    殷南:“……”
    纳兰式明好不容易爬起来,顾不上仪容形象,手脚并用地爬到沈晏脚下,“这位,这位侠士,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啊,都是别人指使我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的阴谋,我是好人啊!”
    狗东西活了半辈子,死了半辈子,没有别的本事,保命最利索。遇上事情不必管三七二十一,先跪地求饶,一般人见此怂样,心中优越感膨胀,嘲笑一番后也就“大发慈悲”地放过他了。从沈晏落地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在心里揣测此人的来意,任务是“那人”点名要他做的,很容易便联想起来,于是认定这白衣人不是冲他来的,先将自己摘出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