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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间一片寂静,这场不似战斗,更像发泄的对战,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落下帷幕,坚守了一整天,各宗门的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回门休憩,只余下夜间值守的人留在驿站,门前的灯笼亮着昏黄的光晕。
这场对弈还没开始,已经令人身心俱疲,如果两方真的开战,又会是怎样的惨状?
师挽棠一路冷着脸,风驰电掣地杀回了扶摇宗。
扶摇宗大量人手都派遣出去,门内正是空荡的时候,鬼王殿和巫族的人就势安顿下来,鬼王大人甫一回宗门,便一语不发地回了房间,殷南本想与他商议事情,差点被哐当阖上的门砸到鼻子。
她一脸懵然,去找了墟才了解原委。
“万妖炼狱?”她喃喃地重复一遍,一时之间没有想起来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原文中炼狱并没有出场,只是存在于修士们的认知中,她来这边以后,被沈晏按头恶补过这个世界的基本设置,听过一耳,不过时间久远,有些忘了,经墟提醒才想起来,“……卧槽!是我想的那个万妖炼狱吗?出不来的那个?我哥被关进去了?!”
墟和善地朝她点点头,顺道补刀:“已经进去了七日有余了呢。”
殷南:“……”
沈晏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在她的认知里几乎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即便当初神墟浑身是伤心率不齐,他都没有展现出丝毫的虚弱,依旧顽强地分析布局,哪怕再往前一点,她以为沈晏“魂穿”异世界之时,也从未担忧过,只要有通道,沈晏一定能回来,她始终如此坚信着,非要跟来,也只是实在放心不下而已。如今这样的死局……她还真没碰见过,一时都不晓得如何反应。
“……我不明白,你们为何会担心?”墟忽然有些疑惑地道:“我那日说的话,你们真以为是在挤兑或者开玩笑吗?如果沈晏真的陷入极端被动的局面,依他的性子,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寻求突破点,炼狱内部也不是无懈可击的,按照那种设想,齐朗现在不可能还能安稳地将炼狱当成士卒,翼往森林早该天翻地覆了,他越是悄无声息,越说明他在谋划些什么,与其担忧他的安危,不若好好猜猜他的想法,里应外合才是正道。”
“……”殷南默然半天,才干巴巴道:“虽说如此,但他还是有可能会受伤,会丧命……他在谋划什么,又不代表他一定是安全的……”
墟怔愣了一下,“……哦。”
他忽然如此深切地意识到,自己已经与沈晏不同了。
刚从神墟分化出来的时候,他们两个就像镜子的内外两面,除了样貌,从心性到习惯,都别无二致,不用深思,他便能猜到沈晏会怎么做,怎么处理,后来沈晏从秘境离开,两人的联系就此斩断,那人在走自己的路,而他舍弃躯壳与命运抗争。
在神墟以前,他们的经历、记忆、判断都是同出一体,斩断联系以后,他们思考的根源依旧相同,只是分开走的那段旅程,带给了他们截然不同的视角,连灵魂都舍得炼化的他,对生命已经不再敬畏,目的和代价,只管值不值得,没有疼不疼的概念。
那家伙还是一个人,而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没有心的怪物。
他一时不知道该为脱离沈晏的影子而笑,还是自己的冷漠而哭。
殷南大致了解来龙去脉,便匆匆离开了,她的任务也很重,巫族‘天眼’的主要服务区在中原,北域也涉及一点,唯有豊州,因为过于灵秀、人妖混杂的原因,这里的磁场一直很特殊,精神力在这里受到很大限制,所以‘天眼’业务一直没有延展到这里来,但眼下不同,能屏蔽精神力的特殊材料屈指可数,妖族不可能全范围覆盖,如果‘天眼’能够在这边建立起基站,那对扭转战局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玄冥烨从森林中将昏迷的齐朗提出来,交给扛着担架的后勤,近卫匆匆走近,担忧问道:“陛下,你没事吧?”
玄冥烨事不关己,淡然道:“我又没出去,当然没事。”
近卫被他这直白的话吓一跳,连忙凑近,小声道:“陛下,您如此敷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暗先生的势力不容小觑,他若生疑心……”
玄冥烨笑了笑,“你觉得他相信过我?不妨,本来我们也是貌合心离,彼此心里都有数,应对这种人,不能太积极。”
护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陛下,那我们现在回宫?”
玄冥烨颔首,单手负在身后,旁人看不见的地方,一枚漆黑的石头静悄悄地躺在掌心。
——那是炼狱的钥匙。
静谧的室内,悠远的檀香静悄悄燃着,师挽棠盘腿坐在角落,眼眶红了。
他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真的。那家伙从来胜券在握,胸有成竹,做过让他最担心的事也不过是乱放消息让人以为旧疾犯了,其他时候都只有他算计别人的份……
怎么办,怎么办,要怎么做?
他咬着食指疯狂思考。
翼往森林岌岌可危,豊州动荡,妖族虎视眈眈,最重要的人身陷囹圄,要从哪里入手,要怎么做算正确,应该找谁?杀了谁才能解决问题?
……似乎杀了谁都不能解决问题。
黑衣人与沈晏是旧识,能号令妖王,就说明他地位不低,是个非常可怕的对手。万妖炼狱仍旧在不断冲击封印和阵法,很有可能哪天撑不住,妖族大军长驱直入,所以当务之急是做两手准备,如果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在中原援军到达前,必须有一支能抗衡妖族的队伍,再糟糕一点,如果抗衡军也抵挡不住,首当其害的一定是豊州的平民百姓,所以必须趁着还有没有发展到那种程度,尽快组织民众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