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页
作为一只猫来说,确实是多灾多难了点。
李承乾面对虞玓那双漆黑清透的眼眸有些不敢直视。
这近乎是小孩柔软的自白了。
这夜大猫难得乖顺地窝在了虞小郎君的被窝里,一人一猫睡得昏天暗地。
次日,虞玓费劲巴拉爬起来读书,大猫吃过虞玓亲手拿过来的饭食,然后舔着毛跑了。任凭白霜找遍整个虞宅都找不到他的踪迹。
白霜同刘嫂说道:“不知大山公子又哪去了。”
刘嫂从白霜手中接过被褥,笑呵呵地说道:“那猫总是灵性,自有归处。平日里那般爱洁,偶尔倒是能舍得下脾性。”
大猫在刘嫂口中是彻底转变了形容,从邪性到灵性就是一大跃.进。就连白霜得知大猫救了虞玓后,对大山公子是愈发礼待起来,这说话待遇可比照虞玓来增长。
而他们话里话外的存在,眼下正踩着圆润的屋脊,漆黑的猫团正幽幽蹲坐在县城最高的酒楼——留香楼。
倒竖的猫瞳紧缩着,从留香楼的屋顶远远看去,甚至能够窥看到县内大部分的建筑物。猫的视线从县学挪过后,渐渐落到有些距离的坚硬地面。
蓬松柔软的大尾巴甩了甩。
两只本来的地盘就在这里的野猫试探着往前走了走,明明还未靠近庞大影子的领域范围,却突然嘶鸣了两声紧急逃窜了出去,如同背后有猛虎在追赶。
猫咧了咧嘴。
脾气极好地继续趴着。
他沉默地注视着来往的行人,凉风吹过蓬松的毛发,悄然地把猫变成漆黑的大毛球。底下有小童昂着脑袋,奶声奶气地拉着阿娘的手:“大球——”
阿娘笑着说道:“等家去便买给你顽。”
她抱着小童,沿着坊墙迈步回家,被抱在怀里的小童小小手薅着阿娘的衣裳,可清透稚嫩的眼睛一直盯着猫,“呀~”这便是最童稚的渴望了。
透亮得让猫想起另外一双眼眸。
看来不能死在这里。
猫想。
偶尔,极其偶尔的时候。
他还是有点良心。
…
军务邸报在不是异常紧要的关头,向来是日行三百里,待消息送往长安的时候,卢国公程知节还在与旧友吃着酒。说是旧友,自当是老国公这一群以前的老将,大家都是从瓦岗寨或秦王那时期过来的,经历了许多的动荡才走到了今日,可说是过命的交情。
程知节看起来富态些,留着大扎胡子。坐在他边上的翼老国公秦琼精瘦,脸色稍显苍白,只见他举着酒杯痛快地说道:“喝酒就当如此,那种小口小碗有什么值当的?”
程知节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嫌弃得要命,“老子可没叫你过来,要是你夫人打上门来,老子直接就让你滚出去!”
闻言,本是儒将的秦叔宝稍微收敛了一下。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在家中向来是被禁酒的。秦夫人可谓是女中豪杰,那一群老朋友中要是有哪个敢叫秦琼去吃酒,秦夫人那是打上门来无二话的。
就算是脾气爆裂的程知节都不得不蛰伏下来,可见秦夫人的脾气如何。
“我听说你家三郎要回来了?”
“那也没那么快,说是要年关后才回。他奶奶个腿,说是不回来就当真不回来了。”程知节表面上是这么说着,但实际上还是很自豪。
程处弼这脾气像他,谁在看到与自己相似的孩子时会不高兴呢?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他现在回来肯定不会与当初一般,你这老小子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生气呢?”秦老国公最看不得成程知节装相,忍不住在一众朋友的面前揭他的短。
程知节哈哈大笑,混不在意地说道:“反正随老子就是好事。”
现在聚会的人都是老朋友了,吃吃喝喝的时候没那么多的顾忌,许多人说完话后都忍不住哄堂大笑,难得有这般的氛围,正当酒席正热闹的时候,门外有家奴高声说道:“将军,三郎的信送来了。”
一直驻扎在并州,难得回京述职的英国公李勣奇怪地看着程知节,“你家三郎不是向来最厌恶读书写字的吗?”他头发半花白,可挺直的腰板精气神十足。
程知节懒得理会老友的打趣,把挡道的几个老朋友踹开后,取来家仆递过来的信件,还没开始拆对面那几个老酒鬼又开始喝起来了。
吆喝吃酒,笑闹交谈,这大唐最顶尖的一群老将军们,瞧来与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同。
程知节拿着信,眉毛都要挑出来。
他是给这书信的厚度给吓着了。
程处弼往日的信但凡写满一张那都是了不得的事情了,现在居然是有些厚的一叠。程知节大字不太认识,正好他儿子也是,没想到两相对照下居然勉强能读懂。
他看了许久的信,还没回神,却还下意识吐槽,“三郎的字真丑。”
自家阿耶嫌弃自家儿。
很真实。
旁的鄂国公尉迟敬德瞧他这么细心品读,登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了信,抢着闪身到李勣背后偷看了信里的内容。
好半晌突地拍腿大叫。
这惹得一时之间席面上的人开始争夺起这书信的内容,争相阅读程三郎的笔墨。
这等激烈程度如同京师每年会争相传阅书法大家的笔墨那般,不知程处弼知道后是高兴,还是不高兴?